老夫人手中的簪子還是被夏增給奪走了,她的眼中都含著眼淚,好像那簪子就是她最大的寶貝一般,被人搶走之後,那眼淚刷地一下流了出來,吧嗒吧嗒地看著像是個捂住的孩子一般。
夏增從來沒有瞧過如此狼狽的老夫人,整個人都慌了手腳一般。
「母親,母親,您這是怎麼了?」夏增沒顧上自己跑去換衣裳,傻呆呆地問了她一句。
老夫人的眼睛終於是睜開了,眼神之中也恢復了清明,直勾勾地看向夏增。
夏增被她眼中那憤恨的眼神給嚇到了,那種像是要把他千刀萬剮的表情,讓他幾乎承受不住,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得罪了老夫人,才惹來她這樣痛恨的表情。
不過老夫人也沒來得及給她一個解釋,因為還不等夏增問出聲,老夫人就忽然一下子暈了過去。
「母親!」夏增立刻沖上來扶住她,才沒有讓老夫人摔倒在地。
這時候周圍的丫鬟也跟著莊嬤嬤一起沖上來,七手八腳地將老夫人抬到了最近的偏院裡。
主院的床上想必是淩亂一片,根本連躺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就只有把人送了過來。
莊嬤嬤滿臉的凝重,她看起來好似是在擔憂老夫人的身體,實際上心裡在琢磨老夫人最後的暈倒,究竟是因為之前折騰得狠了,還是後來因為二夫人離開了,那種甜香味兒也跟著消失的緣故。
其他人可能沒注意,但是莊嬤嬤因為得到了夏姣姣一些吩咐,所以猜測到與這望京剛流行起來的甜香味有些關係,所以她對那種味道就特別的在意,甚至連方才那個站在角落裡捏碎香球的丫頭都注意到了,後來二夫人被老夫人拿簪子逼出來的時候,她也嗅到了二夫人的周身縈繞著那種香氣,甚至特別濃郁,比她之前嗅到的要濃郁很多。
傳聞有些高級調香師所調製出來的香囊十分詭異,能夠根據環境的變化,從而導致香氣的強弱也跟著變化。
夏姣姣這邊,知冬一個人就很快地將事情說完了,此刻她的臉上還帶著是興奮的表情,顯然是冷靜不下去了,一直瞪大了眼睛看著夏姣姣。
「縣主,您怎麼知道五老爺今兒晚上一定會去二夫人那裡啊?」知冬歪著頭,一臉不解的模樣。
她的心底湧起了無數的好奇感,早就抓心撓肺地想知道了,她也不像知夏那樣能夠藏住事兒,所以此刻就直接問出了聲。
夏姣姣輕輕地聳了聳肩,她的臉上帶著幾分了然的笑意,就知道知冬她肯定是憋不住心裡的話。
「因為夏增今兒得了許多那種香料,而二夫人非常喜歡用香,各種香她都十分喜歡。夏靜也是沿襲了她這個習慣,所以才會對香那樣專注。只要市面上有新出的香料,她就一定想要得到,哪怕用銀子買不來,她也要想方設法,甚至是不擇手段得到。」夏姣姣輕輕眯起眼睛,她的臉上是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知冬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幾分似懂非懂的神情,又繼續追問道:「縣主,那奴婢當時雖然離得遠,可是稍微注意一下,竟然也能聞到那種甜香味,而且還挺濃郁的。如果是靠近二夫人的人,想必聞到的香氣更加明顯。奴婢記得市面上流行的那種香是幽淡的味道,為何會如此濃烈?」
夏姣姣的臉上露出幾分驚詫的神色,轉而調侃道:「喲,沒想到知冬今兒竟然還學會了這麼多,觀察力變得如此仔細了。還察覺到香氣強烈的程度不同,這個我也不好回答,畢竟這香料是知夏負責,你問問你知夏姐姐。」
她的眼神之中閃過幾分狡黠的神色,實際上她是知曉的,只是好像不大好說的樣子,立刻就把問題拋給了知夏。
知冬這小丫頭,也沒看出知夏臉上的為難,更沒有聽出夏姣姣語氣之中的調侃,竟然真的一轉臉就問起了知夏。
知夏的一張臉都憂愁得緊緊皺了起來,她瞪了一眼知冬,可惜知冬還是一臉無辜的求知欲強烈的表情,根本就無法體會知夏的心情。
「因為那香料裡面加了催/情的東西,當有男女同房,香氣就會越發濃烈,所以那個時候老夫人在靠近門的時候,才會表現得那麼激烈,她顯然是聞到了那種更加濃烈的香氣受到了頗大的刺激。」知夏也沒有支支吾吾的,相反還十分大方地說了出來。
甚至為了不讓知冬再有機會問東問西,她索性將其中老夫人的反常都解釋了一遍。
「原來如此。」知冬點了點頭,果然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仔細回想了一遍知夏方才說的東西,似乎才反應過來一般,直接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顯然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連耳朵尖兒都臊得通紅,感覺無法面對一般。
知夏瞧見她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直接用手輕輕推了她一把,低聲道:「不是你偏要知道的嗎?結果告訴你了,你又是這樣一副比誰都害羞的模樣,好像是我逼著你聽似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完全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知冬還是捂住臉,不肯把手放下來,但是聽到知夏的抱怨,就微微張開手指,從指縫裡偷瞧她們的反應。最後主僕三人都大笑起來。
夏姣姣這邊順風順水,倒是苦了老夫人,她昏迷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天大亮的時候,依然沒有清醒的預兆。
夏增一直守在老夫人的身邊,始終沒敢離開,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老夫人就是他的天一樣,以前無論他闖下什麼禍事,老夫人都會幫他收拾,但是這一次老夫人卻直接就這樣暈過去了。甚至連這次他與二夫人有染的事情,都是因為老夫人的原因才會被發現,他就更加六神無主了。
如果之前夏侯爺沒有變成這樣的話,還能幫到他,但是夏侯爺如今都是自顧不暇,他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二夫人那邊倒是還想著能夠隱瞞一下消息,但是她忙了一晚上,根本沒什麼用處。等到天還沒亮,夏靜就已經披頭散髮地沖進了她的院子裡,對著她質問起來。
「娘,那些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昨晚與五叔……」夏靜一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她顯然是太過驚訝了,連絲毫儀態都顧不得了。
二夫人的面色微沉,暗自惱怒究竟是誰在她面前告狀的,心底卻湧現出無數的恐慌。
因為夏靜那邊她早就叮囑過了,千萬不能讓她知道,但是那幾個貼身的丫鬟不說,不代表別人不會多嘴,最終還是讓她跑到了跟前質問,就證明恐怕現在夏侯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她最為擔憂的事情也發生了。
面對著夏靜這樣的質問聲,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有沉默。
「母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不是一個兩個看見你與五叔有勾搭的,是幾乎全侯府的下人啊。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兒,還要不要臉了?」夏靜的臉上露出十足的難以置信,甚至由於太過激動,連這樣的質問都已經說出來了。
如果不是她還保持著最後的一絲理智,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母親,興許她都會直接抬起手戳著二夫人的鼻子問道。
二夫人本來心裡是沒底的,驚慌而帶著愧疚感的,但是如今被她這樣的質問,眼眸裡閃過幾分不痛快。
「你是怎麼跟我說話的?」她猛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沉聲問道。
夏靜深吸了一口氣,方才二夫人那樣的氣勢,讓她有些皺縮。別看平時二夫人不在夏侯府其他人面前露臉,甚至不怎麼瞭解她的人還只以為她成日病怏怏的,根本就沒什麼本事兒,但是如果跟她整日在一起的人,就基本上都會知道,二夫人還是很有決斷力的,甚至比一般的夫人都要心狠手辣。
所以即使現在他們二房依然生活在夏侯府,但是二房的下人卻還是被二夫人牢牢地把控在手裡,並不會靠著老夫人那邊,這才是最重要的。
二夫人對於夏靜的教育就更加嚴格了,她從小就在琴棋書畫的教學之中長大,甚至如果不夠優秀,對待那些知識不能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夏靜基本上是不能睡覺的。
無論春秀秋冬,留在夏靜的記憶之中,她的童年是沒有快樂的。
她不明白為何其他小朋友都可以快樂地奔跑打鬧,在爹娘的懷疑撒嬌賣癡,只有她需要挑燈夜讀。每次很晚的時候,她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依然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夏天露在外面的皮膚上被蚊蟲叮咬出一個又一個的包,寒冬臘月裡,她的手上被凍出了一個又一個紅疙瘩,春天那些凍疙瘩瘙癢難耐,甚至都已經抓出血來了。二夫人都不會鬆懈一下,依然十分嚴苛地要求她。
如果她哭鬧,二夫人就會罵她蠢笨,甚至偶爾夏靜鬧騰得太過嚴重了,二夫人都直接拿出戒尺狠狠地打她,絲毫不會手下留情。
從那個時候起,夏靜的心裡就存著對二夫人的恐懼。童年陰影,不是那麼隨隨便便就能去除的,她最懼怕二夫人的時候,曾經是二夫人檢查她課業的時候,風吹過來將她的眼睛吹眯了,二夫人眨了眨,夏靜就被嚇得嚎啕大哭。
就從那個時候起,二夫人才意識到自己對夏靜似乎要求太過了,這孩子畢竟年紀還小,為了避免把她嚇得徹底崩潰掉,所以二夫人後來才放鬆了許多。
「靜兒,娘都有自己的打算。你不懂的話就不要胡說。」二夫人似乎想起了之前夏靜避她如蛇蠍的模樣,語調再次放緩了許多。
夏靜卻是搖了搖頭,她見周圍的丫鬟都退了下去,說話的時候膽子就大了許多,再次逼問道:「你要怎樣我當然管不了,我也知道你心裡盤算著很多事兒。但是究竟是什麼樣的盤算,需要你跟五叔在一起通/奸,爹他這幾日被調出望京,但是遲早會回來。你讓我怎麼辦?別人會不會問我,我究竟是二老爺的女兒,還是五老爺的種?」
她內心的氣惱無法平息,聽見二夫人又是用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回答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叫道。
夏靜沒有聽見那些人說得是如何難聽,只是見自己身邊幾個三等丫鬟對她有些閃躲的眼神,她素來多疑,立刻就盤問起來。本來她們幾個說好了,打死不肯說,結果最後還是迫於她的逼迫知夏,把話說了出來。
當場夏靜就感覺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她對於二夫人一直是敬重到恐懼的狀態,皆因為二夫人對她要求嚴格,但是本身確實學識淵博,甚至偶爾與二老爺探討局勢的時候,說話的時候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更甚者她有時候提出來的建議比二老爺本身想的還要好,經常會解決他的燃眉之急。
每次看到自己爹娘那樣侃侃而談的樣子,夏靜都無比羡慕,甚至在心底暗自發誓,自己以後也要做一個像二夫人這樣的女子,聰慧而不是太外露,讓自己的夫君時刻處於一個極其舒適的環境裡。
但是現在卻傳出這樣的話來,那就證明她以前所崇拜的東西,都不過是虛偽的假像而已。
二夫人一點兒都不值得她尊重,還是一個不守婦德的女人,甚至還和自己的小叔子搞到了一起,簡直就是天下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