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好了之後,幾個宮女的臉上也都帶著幾分欣喜的神色,知夏特地觀察了一下,頓時長松了一口氣。
見他們倆之間不會再尷尬下來,領頭的那個姑姑便沖著幾個宮女使了眼色,幾個人便都十分有默契地往外面退了幾步,確保不會聽到他們的談話聲。
稍微遠離了這種緊迫被盯著的感覺,夏姣姣猛地松了一口氣,她實在是怕了這幾個宮人了。每個人的眼光都像是中午烈日當空的那種感覺,照在身上都不用睜開眼去看,都覺得熱乎乎的,甚至都帶著幾分刺人的感覺。
「有那麼緊張嗎?」薛彥瞧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低聲問了一句,臉上露出幾分輕笑。
夏姣姣撇了撇嘴,立刻就點了點頭:「當然,你不緊張嗎?我心跳得特別快,像是要從胸口裡跳出來一樣。太嚇人了!」
「跳得這麼快作甚,難道是做賊心虛?還是因為要與我單獨相處?」薛彥提起茶壺,將兩個茶盞倒滿了茶水。
聽到他這麼說,夏姣姣直接甩了個白眼給他。
「什麼單獨相處,別給你自己的臉上貼金了。我是心虛,但不是做賊,而是因為我糊弄外祖母啊,想起這以後的事兒,我就沒底。」夏姣姣在他的面前倒是放鬆了不少,甚至還隱隱有跟他探討一番的意思。
薛彥手撐著下巴,臉上掛著輕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沉聲道:「你是怕太后逼迫你定親?那你就應該奮戰到底,你現在為了躲過一時,把我拿出來當擋箭牌,顯然不是什麼好法子。到時候如果你反悔了,那太后根本不可能同意。先給了她希望然後又狠心地收回,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太后希望。」
他慢條斯理地分析著,他每說一個字,夏姣姣的臉色就變化了幾分。
直到他說完這段話,夏姣姣的面色已經低沉得十分難看了。
「你怎麼不早說?現在我都已經把希望給了外祖母,你覺得她老人家會輕易放過我嗎?」夏姣姣倒是有些對著他撒氣的感覺。
薛彥聳了聳肩,臉上盡是無奈的神色:「你平時看著挺聰明的,哪裡想到你會這麼做。況且你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也沒有通知我一聲啊。」
夏姣姣輕嗤了一聲,「你也不要看笑話了,反正到時候如果外祖母逼親的話,反正你也是要被拖下水的,別想一個人逍遙。」
聽到她的話,薛彥原本看好戲的狀態就消失不見了,他皺緊了眉頭,恨不得痛苦得呻吟兩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兩個人說到這裡的時候,都是一副無言以對的狀態,主要是不想被太后逼親。
「你大哥的親事定下來沒?」夏姣姣想起李媛來,立刻就出聲詢問。
李王府後院都被李王妃控制起來了,夏姣姣想打聽什麼事兒,也是什麼都聽不到。她原本想下帖子去,結果清河告訴她,李王妃不允許任何人見李媛,就算是李王府同意她過去,估計到時候接待她的也是李王妃,而不是李媛本人。
對於李媛這門親事,夏姣姣還是挺害怕見到李王妃的,總覺得她會發火,自己如果娶了,就是送給她虐的。
她無法從李媛那裡打探消息,就只好從薛國公府這邊下手了。
薛彥擰眉,「你怎麼關心起我大哥了?難道——」
他伸手指著她,眼睛輕輕眯起,臉上帶著幾分疑惑的神色。
夏姣姣不由得沖著他翻了個白眼,急聲道:「你不要想多了,我沒有看上你大哥,替別人問問。」
薛彥點了點頭,心裡竟是沒來由得松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在聽到她提起薛山的時候,會跟著緊張起來。等到夏姣姣解釋清楚的時候,他又猛地放鬆下來。
這種奇怪的心裡變化,不應該是出在他的身上。
「大哥的親事我一向不管,大嫂的人選也都是他自己挑選,之前那位就是,這位肯定也是。不過最近的確很少看見他,可能是有眉目了,也或者是沒有。」薛彥聳了聳肩。
「你這什麼回答,等於什麼都沒說啊。」夏姣姣毫不客氣地沖著他翻了個白眼。
「那你知道,告訴我是誰看上我大哥了?」
對於他這個提問,夏姣姣眨了眨眼睛,稍微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薛彥會這麼直接。結果等真的遇到了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又是一副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模樣。
「這個你就別管了,反正人家沒看上你。」她最後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薛彥看著她這副渾然不在意的表情,心裡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如果那個在乎他大哥,卻不在乎他的人就是夏姣姣,那他是什麼感覺。
腦子裡剛冒出這個念頭,薛彥就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一陣發冷,像是有些受不了衝擊一般。
他皺緊了眉頭,再三確認自己的心意,忽然就有些恐慌。
就在剛剛,他測試了一下自己,結果發現他對夏姣姣的情感,似乎不僅僅局限于對病人那樣。已經完全超過了那個範圍,他雖然不怎麼期盼與夏姣姣定親,但是也堅決不願意看見她與旁人定親。
在他的認知裡,夏姣姣就該是那個在夏侯府裡,倚在院中的躺椅上,慢悠悠地等著他去治病的人。每五日他們就能見上一面,說上幾句話,哪怕鬥嘴爭吵,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但是如果夏姣姣有一日搬離了夏侯府,去了別人家,也就是她的夫家。
他每次去診脈的時候,恐怕她就沒有那樣悠閒的狀態了,也不能再懶散而隨意地倚靠在躺椅上,最多是坐在椅子上曬太陽。說不定在診脈的時候,她的夫君還會陪在一旁,等他診脈結束也不能跟夏姣姣說話了,而是被她的夫君請出去,將所有的病情都告訴那個男人。
他與夏姣姣之間要隔著很遠的距離,若是再講究一點的人家,說不定連她的臉都看不見,因為她要躺在床上,紗幔落下遮住他的視線,什麼都看不見。
「如果你要是抗不過太后,說到定親的人選,沒有合適的人,就跟她說我的名字吧。」
薛彥剛剛想了那麼多,等他反應過來之後,第一句話說的就是這一句。
他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腦子發熱,還沒有思考清楚,這些話已經脫口而出了。
夏姣姣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他究竟說的是什麼,等到明白過來的時候,她猛地扭過頭來,仔細地看著薛彥,臉上驚詫的神色十分明顯。
「你——」她有些不確定地說了一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薛彥也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臉上竟是有些發燙。他輕咳了一聲,飛快地打開摺扇,對準了自己的臉輕輕地扇了兩下,將臉上的熱潮給消掉。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時衝動就說出那樣的話來了,根本沒有給他思考的餘地,他現在真是尷尬得沒法收場了。
「送佛送到西,你要是沒有合適的人就……哈哈。」最後他只能乾笑收場。
他的視線根本不敢與夏姣姣對上,夏姣姣看見他這副模樣,心裡也明白了。
她的臉色也有些潮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這還是第一次,兩個人之間產生了一種十分尷尬難以收場的感覺,像是觸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一樣。
最後兩個人分開的時候,夏姣姣先行離開了,薛彥依然站在梅花樹下等了片刻。
他看著小姑娘身穿孔雀裘慢慢離開的背影,不由有些失神。漂亮而精緻的雀尾搖曳在地面上,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夏姣姣回到壽康宮的時候,太后早就站在宮門口等著了,此刻瞧見她的身影,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回來了,臉色不錯啊。」太后一隻手握住了夏姣姣的手,另一隻手抬起來試探了一下她的面頰。
不知道是因為走了一段路,還是她之前在涼亭裡害羞的感覺還沒有退去,夏姣姣此刻的面色依然是透著一股輕微的潮紅。所以當太后用手去觸摸的時候,就覺得掌心裡傳來一陣微燙的感覺。
夏姣姣攙扶著她的手,慢慢地往內殿走,太后抽空還看了一眼之前安排在夏姣姣身邊的大宮女,見她輕笑著點頭,太后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滿意了幾分。
「快跟外祖母說說,那個薛家的小子有什麼地方好,讓你看中了?」太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臉上的笑意更甚。
她湊近了夏姣姣的面前,輕輕壓低了嗓音,像是要跟她說悄悄話一樣。
夏姣姣聽她這麼問,臉上的神色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時心底也有些後悔,果然如薛彥所說,太后這樣兒是不會允許她臨陣退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