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姣姣從皇宮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感覺十分疲憊,太后真是太難搞了,根本就不聽她說什麼。
「知夏,路過珍膳閣的時候,讓馬車停一停,你進去買些牛乳糖出來。」她沖著馬車外的知夏吩咐了一聲。
「是。」
夏姣姣幾乎癱軟在馬車裡,整個人都是昏昏欲睡的感覺。
太后纏著她好久,非要她說出薛彥究竟哪裡好,讓她瞧上了。夏姣姣三番五次岔開話題,結果都被太后強硬地拉了回來,她沒有辦法,只好隨口說幾個。
沒想到太后倒是聽上癮了,還硬要她舉例說明。夏姣姣被逼得差點就要舉手投降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沒有法子,她絞盡腦汁細想,才東拼西湊出一些細節,將平時他們見面的場景,稍微美化一下薛彥的形象。
結果太后聽得是兩眼冒光,還發出一句評論似的話:這外孫女婿真不錯,肯定比你爹強!
夏姣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的感受頗有些微妙。
薛彥比夏增要強上無數倍,這是夏姣姣承認的事實,但是外孫女婿這個稱呼,她卻是不承認的。
不過太后這麼說,她也不敢反駁,不能說她只是拿薛彥當擋箭牌,那保管太后立刻就讓今上安排剩下的幾個公子哥兒,一一與她單獨見面,給太后尋找外孫女婿。
夏姣姣愁眉不展,她覺得挖了個坑,自己跳了進去。
每個姑娘家到了年紀都是要說親的,她現在其實挺佩服她娘的,能從十五歲拖延到二十五歲,這中間的十年不知道與太后鬥智鬥勇了多少回,竟然都是勝利了。
她不過與太后較量了兩個回合,就這麼敗下陣來了。
知夏買了不少糖,除了牛乳糖,還有酥糖、蜜糖等。
等她扶著夏姣姣回到院中的時候,知冬也立刻走了上來,看見糖盒子上面珍膳閣的標誌,頓時欣喜地叫出聲來。
「縣主,今兒遇上什麼好事兒了,竟然買了這麼多的糖!是不是太后給了您什麼大賞賜?待會子您可一定要賞奴婢幾塊。奴婢上個月的月錢有一半都是買糖吃的,結果去珍膳閣不過就買了幾塊,甜甜嘴的功夫就沒了。」知冬抱著盒子就不想撒手了,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像是立刻就能把糖都吃完似的。
夏姣姣見她這歡呼雀躍的模樣,情緒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臉上充滿了笑容。
「外祖母沒有賞賜我什麼東西,只不過我在路上的時候想吃了,而且你這個月都在我的耳邊念叨過好幾回,要吃珍膳閣的糖了。我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為了不讓你失望,所以就讓知夏買了些。沒想到你知夏姐姐更疼你,竟是買了這麼多!」夏姣姣拍了一下糖盒子。
裡面的糖發出細微的碰撞聲,傳進耳朵裡,讓人覺得非常的舒服。
知冬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她空出一隻手來抱住知夏,嬌聲道:「知夏姐姐疼我,不過縣主,知夏姐姐也喜歡吃呢,她肯定也想自己吃!你們肯定是遇到好事兒了,要不然兩個人臉上的笑都快滿出來了,快跟奴婢說說,讓我也跟著樂一樂。」
她將糖盒子放到了桌上,湊到她們兩個身邊,輕聲撒嬌著道。
原本笑意盈盈的夏姣姣,忽然愣了一下。
她有什麼可高興的?今兒進宮,被脅迫著看幾個青年與今上用膳,然後又與薛彥單獨見面說話,最後還得跟太后說說她與薛彥平時相處的事情。
這些場景加起來,無論怎麼想都覺得沒什麼可高興的,但是知冬見到她之後,連續說了兩遍她是遇到好事兒了。
「難道就因為我讓知夏買了糖回來,你就斷定我心情好?說不定我還憋著一肚子氣回來,就想買一匣子糖回來甜甜嘴呢!」夏姣姣故意板著臉看向她,佯裝自己生氣的模樣。
知冬卻不怕她,甚至還繼續嬉笑著道:「縣主,您就別逗奴婢了。您若是真的生氣,哪裡會有閒心思讓知夏姐姐去買糖。肯定是直接回府,然後把氣留到府裡發,在宮裡肯定是不能生氣的。而且奴婢早就觀察過了,您只有心情不錯的時候,才會想著要買糖吃。」
夏姣姣怔住了,她輕聲追問了一句:「是這樣嗎?我心情好的時候才會想起來買糖?」
知冬不明所以地點頭:「是啊,奴婢每次吃到您賞的糖,都是在您心情好的時候。比如您過生辰了,甜寶上回會用兩條後腿轉圈的時候,您也高興得讓知秋出去買糖回來的……」
知冬伸出手來,一根根地掰著手指頭數,事無巨細,她幾乎每一件都記得。
夏姣姣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她沒想到今兒的自己竟然是高興的。雖然到現在她都有些難以理解,她究竟高興在什麼地方,畢竟她真的沒覺得自己有多高興。
但是知冬舉出的例子,夏姣姣又都有些印象,的確是她那個時候心情順暢,然後就會下意識地讓人去買糖來慶賀。
身邊的幾個丫頭都喜歡吃珍膳閣的糖,不過那糖非常的貴,以她們丫鬟的月例,根本買不了幾塊,也就知冬這丫頭沒心沒肺地經常會拿了月錢去買。其餘幾個丫頭知道攢錢的,都是捨不得的。
*
皇宮裡,太后今日的情緒非常高漲,都已經用完晚上一個半時辰了,平時早就準備就寢了,但是今兒太后似乎特別興奮,躺在床上就是睡不著,甚至還讓徐嬤嬤坐到床邊來陪她。
「姣姣真是長大了啊,哀家看見她就想起玉榮。不過她比玉榮有福氣,在十五歲的時候就遇到了自己相中的人,不像玉榮那樣。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不肯跟哀家講,最後要不是哀家要死要活地逼著她,她估計得孤獨終老。不過早知道他成親之後會過那樣的苦日子,還讓哀家白髮人送黑髮人,哀家如何都不會逼迫她的啊!」
太后先是誇起了夏姣姣,少不得要提到玉榮長公主,只不過說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又透著後悔的意味。
「太后您這話說得可不對,若是長公主不成親,怎麼會有縣主呢?縣主多好,又聰明又漂亮,兒時古靈精怪的讓人恨不得揉在懷裡。」徐嬤嬤立刻出聲安撫她。
太后愣了一下,忽而又笑開了,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腿道:「瞧我這記性,剛剛還誇姣姣來著,現在又把她忘了。若是讓她知道了,指不定就要傷心了。還是姣姣好啊,哀家還能看著她成親,去了地底下就能跟玉榮交代了。她比玉榮乖多了,玉榮當初倔脾氣上來了,死活不願意跟人定親,哎……」
太后年紀大了,說話就容易顛三倒四的,又提起玉榮長公主的事兒了。
徐嬤嬤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擔憂,低聲道:「奴婢覺得縣主並不是真相中了薛四爺,縣主會不會是不想讓您擔憂,所以……」
若是旁人,徐嬤嬤定是不會多嘴這幾句話,但是夏姣姣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學嬤嬤對她的感情一點兒都不少,所以難免會擔憂。
太后聽到她這麼說,臉上反而露出了幾分笑容來:「哀家還在想你究竟會把這話憋在心底多久才會說,這一晚上總算是沒讓哀家白等。姣姣的確跟玉榮不一樣,玉榮的性子特別倔,或許是先帝太過寵愛她了,讓她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就不會迂回,反而就要找那種最直接的法子。她與今上鬧翻臉,也是因為她這脾氣。」
太后提到今上的時候,聲音壓得有些低,情緒也跟著變得低沉了下來,但是轉而又恢復了正常。
「但是姣姣不一樣,她小時候也會有玉榮的影子,平時看著古靈精怪的,但是脾氣若是上來了,必定要鬧得天翻地覆。我就害怕她走了玉榮的老路,不過她去蘇州養病回來之後,性情還是變了不少。雖說她存著要安撫我的心的意思,但是如果薛彥不是在她心裡有些地位的話,她無論如何都不會選的。因為她那混帳爹的原因,她對壞男人天生有一種排斥感,如果薛彥跟夏增有哪怕一絲絲相近的地方,姣姣都會嗤之以鼻,根本不會提及。」
太后提到夏增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就充滿了不屑和嫌棄,好像是看見了什麼髒東西一般,讓她有些忍受不了。
徐嬤嬤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了,慢慢地松了一口氣,「老奴就說太后是最擔憂縣主的,怎麼會忘了這茬兒,原來您是看出了縣主的小心思來了。」
太后不由得撫掌大笑:「哀家看出來了,她自己不一定明白。姣姣有一點與玉榮還是很像的,那就是都有一股子傲氣,哪怕她生了那麼多年的病氣,依然沒把她的傲氣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