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丫頭都不明所以,一直等她發洩完了,知冬才走上來扶住她:「縣主,您撒完氣了快坐下歇歇喝口水。 一朵花而已,以後奴婢肯定看好,堅決不讓薛先生再胡亂看您種的花草了。」
知夏恰好送人回來了,臉上帶著幾分不解:「傻丫頭,薛先生去看花的時候,我們幾個跟防賊似的盯著,知秋也在場,他根本不可能摘走。而且奴婢方才特意去瞧了瞧,那花一朵不少,奴婢奇怪薛先生究竟從哪兒摸來的這花。」
夏姣姣嗤笑,「我說他拿著花的時候,為什麼自己要湊我那麼近,原來是轉移我的注意力。這根本不是醉生夢死,就是一朵普通的白茶花,我方才聞出來香味不對。」
三個丫鬟彼此對視,面面相覷。
原來還有這一手,那薛彥剛剛又是講故事又是把話說得那樣危言聳聽,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想要確認薛侯爺的病症是否與夏姣姣和這花有關。
雖然縣主當時沒承認,但是看她那態度和吐血的日子,也能斷定了。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兒,薛先生果然是其中高手啊。」知冬輕聲嘀咕了一句,夏姣姣就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
原以為過了半日,縣主這氣該消了,不過等到一碗藥端上來之後,夏姣姣的面色,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沉下來。
「這什麼東西,能喝嗎?這麼刺鼻的味道!」夏姣姣幾乎站起身就往後躲。
天知道碗裡這黑乎乎的湯藥是什麼東西,知夏雙手端著託盤,心裡腹議不止。身為熬藥的知冬,到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來,躲在小廚房後頭哭呢,完全是被藥給苦的。
不過她臉上倒是絲毫不見鬱色,相反還帶著幾分安撫的笑意:「縣主,良藥苦口。奴婢瞧著啊,薛先生這次開的藥都是真材實料的,肯定對您的身子有幫助。您大仇未報,不想因為身子而拖累了其他事兒,所以更要乖乖地喝了這藥,等身子好了,就可以進行下一步動作了。」
夏姣姣想耍賴躲開,知夏一直盯著她,她無法只好接過碗喝了一口,結果立刻就吐了出來。那種從舌尖一直到滲透到心裡的苦味,幾乎把她的眼淚都逼出來了。
「這麼苦!他是不是開了黃蓮和蛇膽在裡面了?」她皺著一張臉,巴掌大的小臉幾乎被她擰成了包子臉。
若不是還要注意儀態,她現在就要對著地上吐口水了,恨不得把所有嘴裡所有的苦味兒都吐出來。
「有吧。」知夏不確定地說了一句。
夏姣姣怔住,她想起來了,先前她看過幾眼藥方,的確有這兩個。
她氣得直接舉起手裡的碗就要往地上摔,「混帳東西,混帳混帳混帳……這方子除了能把我苦死之外,還有什麼作用,還有什麼作用!」
知秋反應比較快,夏姣姣的碗還沒脫手,就已經被她搶過去了。知冬到現在還在後面哭呢,這碗藥摔了不知道誰來煎了。
至於知夏則完全怔在了原地,此刻的夏姣姣又蹦又跳,還大聲地喊叫著。她有多久沒見到如此活潑的縣主了,真是多虧了這碗藥,讓她看清了縣主可愛起來原來是這個樣子。
若是夏姣姣知道她兩個丫頭是這麼想的,恐怕現在立刻就能哭出聲來。
「我不喝,堅決不喝!」她義正言辭地拒絕。
知夏和知秋平時都很聽話懂事兒,但是遇到吃藥這種事兒,就完全不會由著她性子來了。相反這時候她們還結成同盟,一個安撫,另一個用武力鎮壓,灌也得把這碗藥給灌下去。
夏姣姣一連吃了三個梅子,都沒把嘴裡的苦味兒去乾淨。
「縣主,您好好喝藥,再喝四碗薛先生就來了,到時候看他怎麼說。如果不用喝了就正好。」知夏看她的確沒精神,不由出聲安撫。
夏姣姣聽完這幾句話,卻更想哭了。
如果那小白臉不同意,她還得再喝五碗,五碗又五碗,真的是喝喝好死。生無可戀!
「你們別信他的鬼話,這藥根本沒有任何用處,他就想把一大堆極苦的藥材放在一起來折騰我!」夏姣姣做最後的辯駁。
無奈兩個丫頭根本不聽她的,「行,等五日後薛先生來了,奴婢來問他。如果真這樣,奴婢就支持縣主——」
知秋捏了捏拳頭,一副要揍人的樣子。夏姣姣眼眸發亮,很少聽到知秋如此說,既然說了就肯定能做到。有了知秋當武力保證,薛彥那個小白臉肯定只有被打的份兒了。
「不喝藥!」知秋終於把最後三個字憋出來了。
夏姣姣微微一愣,連起來回想了一下知秋剛剛的話:如果真這樣,奴婢就支持縣主不喝藥。
「去找根三尺白綾來,我想上吊,我的丫鬟都不聽我的話!」她臉色冷漠地說道。
*
大房最近愁雲慘澹,夏侯爺到現在還人事兒不懂。雖然醒過來了,但是張口閉口「弟妹饒命」,又或者滿嘴喊著「金身大成」,甚至吃喝拉撒都不懂,顯然是受的刺激太大了。
侯夫人也沒顧上他,她的心裡始終盤算著給長子夏摯送信的事兒,老夫人當日就派人來催她寫信一起捎過去。她已經找各種藉口拖了好幾日,如今撐不下去了,她面前的宣紙還是空白一片,一個字都寫不下去。
「娘,祖母那邊又派人來了,方才被我打發走了。」夏心的臉上帶著幾分焦急。
侯夫人滿臉愁容,遲遲不肯下筆,「我算是瞧明白了,如今的侯府就是個泥潭,誰陷進來誰倒楣。你大哥前程光明,我們娘倆還指望他,不能讓你爹給拖累了。等這件事情過去了,你出嫁的時候摯兒再回來,是最好的時機。可是老夫人不給我這個機會,我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這信送過去,就是坑了你大哥。」
母女倆相對而坐,皆是愁眉不展。
「祖母為了防止我們通過旁人傳信,連表妹她們都不許來了。」
夏心指的是侯夫人娘家的人都暫時不能進府來了,老夫人看起來信佛不理後院的事兒,實際上到了關鍵時刻她還是能一手把控整個侯府,悄無聲息地讓她們娘倆成了困獸之鬥。
「夫人,姑娘,奴婢方才打聽到,晉江坊出了給人寄信到指定人手裡的途徑了。」
聽著丫鬟的話,母女倆對視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幾分欣喜若狂。剛打瞌睡就送來枕頭,不過她倆還算謹慎,多問了幾句,才打發她離開。
晉江坊是用信鴿傳遞的,老夫人能防住人,可防不住這在天上飛的小東西。而夏心之前就在晉江坊認領過信鴿,此刻正好排上用場。
剛剛傳信的丫頭見解決了主子們的問題,歡天喜地地出來了,一把握住紅梅的手說:「梅子,還是你聰明。我當時聽到三姑娘那邊的丫鬟議論,都完全沒在意。幸好你提點我,否則就錯過了這大好的立功機會了。」
紅梅淡笑,又說了幾句,便提著裙擺走了。
她不過是為了完成縣主交代的任務,否則也不會特地跑這一趟。至於晉江坊恰好開放那個功能,實際上也不過是為了讓侯夫人把這信箋傳給大爺,按照縣主的話說,這侯府裡唯一能讓侯府不滅亡的只有大爺夏摯。
縣主可沒有精力與他鬥,先把侯府拖垮了再提這位大爺。
*
夏侯府人人自危,因為侯爺的事兒,忽然有幾個下人憑空消失了。誰都不敢亂說話,知情的人越來越少,許多丫鬟婆子睡醒一覺,發現同屋的人再也沒回來,也絲毫不敢聲張。
這些人恐怕都是觸及了主子的逆鱗,又或者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夏姣姣這幾日火氣很大,她每日都要喝那苦藥,無論怎麼找藉口都推脫不掉。甚至以用膳沒有胃口為理由,都被知夏給識破了。因為在午膳過後一個時辰服用,午膳已經吃了,晚膳時間還早了,根本不存在這一說法。
夏姣姣不由翻白眼,薛彥真是使了好手段,連時間點兒都掐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早有謀劃。
「喝就喝,知冬呢?我交代她的事兒辦好了沒?」
說曹操曹操到,知冬已經一溜煙小跑了回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早就辦好了,我生怕外頭那些小東西鼻子靈,都在內院種的,只是希望到時候它們能跑的進來。」
「它們可比你聰明多了。」夏姣姣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知冬立刻點頭:「是啊,薛四爺上次帶回京的小黑貓不就鼻子靈敏,把那一盆草都險些吃進去了。」
聽到薛彥的名字,夏姣姣的臉色又低沉了下去,知冬在知夏的瞪視之下,後知後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麼就這麼笨呢!縣主每次喝完藥,都要氣氛壓抑許久,甚至連帶著對她們三個都沒什麼好臉色可看。
信鴿的「咕咕」聲傳來,打破了此刻的尷尬境地。
知夏非常乖覺地見信箋送到了夏姣姣的手中,這鴿子是灰色的,一看便知又是晉江坊裡面傳消息出來了。
夏姣姣拿到信箋仔細看了看,忽而蹙眉,又忽而勾起唇角輕笑,情緒忽明忽暗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縣主,嬤嬤的信裡說了什麼呀?是不是有誰要倒楣了啊?」知冬最耐不住,立刻就湊上前來詢問。
夏姣姣抿著唇笑,視線在她的身上掃了一眼,伸手捏了捏她臉上的肉:「是有人要倒楣了,我要讓他嘗嘗什麼是叫風水輪流轉,什麼叫因果迴圈。」
「什麼意思?」知冬咽了咽口水。
「沒什麼,我跟林嬤嬤說,你們幾個年紀都大了,應該找婆家了,她說會替你們物色人選。」
幾個丫鬟同時僵著身體,木著臉齊齊轉頭看她。
夏姣姣心情甚好,就當沒看見,甚至還哼著歌。只是苦了遠在薛國公府的薛四爺,全府的人湊在一桌吃飯,氛圍有些緊張,他竟然猛地打了個噴嚏,口水都險些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