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嬤嬤的話只說了一半,老夫人就急慌慌地要下床。
「我那些寶貝疙瘩呢!我們院子裡有沒有,我最大的寶貝可一定要護住了。那是仙人留給我的,你快去,別人去我不放心!「老夫人連鞋子都來不及穿,直接急匆匆地往外面沖。
她就這麼披頭散髮、驚慌失措地從裡面沖出來,幾個丫鬟都驚呆了。她們傻傻地看著老夫人的背影,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難以想像平日裡最注重儀態的老夫人,竟然也會如此的狼狽。
不知道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她連衣裳都來不及整理,就要衝出來。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威脅到她的生命一般。
結果老夫人剛沖出來,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幾隻貓嘴裡拖著個東西出來。
「啊,好大的老鼠啊!」有幾個膽子小的丫鬟已經尖叫出聲。
那老鼠渾身黝黑,比一隻貓還大,尾巴又粗又長。它顯然力氣很大,幾隻貓咪合夥用牙齒咬住它,都險些沒有控制住。
「吱吱、吱吱——」刺耳又尖利的聲音傳來,幾乎把人的耳膜給震聾了。
那老鼠似乎通了人性一般,看見老夫人的身影,肥大的身軀扭動得更加厲害了。叫喊聲也更加刺耳,甚至那一雙泛著光的眼眸,也一眨不眨地看著老夫人,似乎在求救一般。
「你們快點救它,救它!誰救了它我給誰賞賜,要什麼有什麼!」老夫人像是瘋了一般,若不是對面的幾隻貓咪太凶,興許她會帶頭沖過去。
此刻她的眼眶通紅,完全充血了。整個人搖晃著手臂,見身邊的丫鬟和婆子被那怪異的老鼠給嚇到了,一動都不敢動,她不由得更加著急。
「去啊,看什麼!如果它活不了,你們統統都得陪葬!」老夫人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叫著,她顯然完全失去了理智。
莊嬤嬤出門的時候,就站得離她遠一些了,早就猜到了其實那大老鼠才是老夫人的命根子,比誰都重要。
此刻的老夫人頭髮散亂,衣衫不整,鞋子都掉了一隻,臉上未施粉黛。眼角的皺紋以及臉頰上的斑點,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由於急切,她佝僂著腰,看起來就是狼狽的老嫗而已。
「快去!」老夫人威逼利誘之下,那些丫頭婆子再怎麼不情願也得上。
莊嬤嬤也不能再往後面躲了,拿了根粗木棍,帶頭往前去。
「吱吱,吱吱——」那老鼠似乎知道這些人是上來幫它的,叫喊得更加大聲了。
「喵嗚喵——」周圍忙著追其他老鼠的貓咪們,此刻竟然也都停下來,身體拱起,渾身的貓毛炸開,四處可以聽見威脅的聲音。
還有好幾隻去幫忙,莊嬤嬤的視線對上一雙雙泛著綠光的眼睛,心裡也一陣忐忑,頭皮發麻。最終還是一咬牙就沖了上去,她身後的幾個丫鬟婆子就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貓叫聲更加清晰尖銳了,它們完全不懼怕這些人,甚至還異常狂躁地攻擊她們。爪子、嘴巴無所不用其極,這些人畢竟心存懼意,不像這些小貓咪褪去了平日溫柔的面具,變成現在瘋癲的狀態。
莊嬤嬤她們終究不敵,還是退了回來。
「不,不——」老夫人急切地喊叫道,她竟是不顧身邊那些虎視眈眈的貓咪,直接要往前沖。
十幾隻貓圍著那只大老鼠,似乎知道這府裡有如此多的老鼠,全部都是因為這一隻的存在一般。這些小傢伙竟是真的把它咬死了,老鼠的死亡似乎再次激發了它們體內的凶性,最後這肥碩的老鼠被分屍了。
等到老夫人排除千難萬阻走到面前的時候,其中一隻瘦小的小黃貓恰好見它的尾巴吞進口中。
「你們這些畜/生,殺了它們,拿刀來!」老夫人氣得跳腳,她此刻不只是眼眶紅了,連眼淚都落下來了,像是剛剛死的不是一隻老鼠,而是她最親近的親人一般。
「喵——」那只小黃貓像是聽懂了一般,竟是猛地沖著老夫人的面門竄過去。
整個院子裡亂作一團,這些小貓除了要抓老鼠以外,似乎把她們也認定成了敵人一般。對她們下手的時候毫不留情,老夫人更是尖叫連連。可惜此刻已經沒有多少人能顧得上她了,畢竟她們也在承受著這痛苦。
*
「縣主,您怎麼出來了,外頭亂得很。侯夫人讓老奴來看看您。」一個婆子手裡握著木棍,渾身狼狽地走過來。
看到站在院門外的夏姣姣,頓時微微一怔。
「多謝大伯娘關心了。這麼多貓是從哪兒來的?」夏姣姣輕笑著點了點頭,臉上帶出幾分無辜的神色來。
「老奴也不知曉,估摸著是府裡的老鼠太多了,所以被吸引了過來吧。不過平時這些貓並不是如此猖獗,被人嚇唬幾句就跑了,但是這回它們像是借了狼膽似的,如果有人嚇唬它們。不止不跑,還要衝上來咬人呢!」
這婆子顯然深受其害,她抓著木棍的手背上,有三道清晰的血痕,顯然是被貓爪子抓的。衣衫上盡是泥土灰塵,想必這一路走過來,遇到一些極其狂躁的貓咪,就被攻擊了。
「府上怎麼會有如此多的老鼠?我瞧著,估計望京一半的貓咪都過來了,看著特別嚇人。大伯娘那邊怎麼樣?」夏姣姣擰緊了眉頭,明知故問地說了幾句。
那婆子乾咳了一聲,此事涉及到老夫人身上,她就不敢多言。
實際上這回侯府裡進入如此多的貓咪,不少人心底都是開心的。早就想把那些在府裡作威作福的老鼠們滅乾淨了,如果是別人的地位淩駕在他們頭上,說不定還沒有這麼大的抵觸心理,偏偏是老鼠。
而且這些畜生從來不幹好事兒,盡折騰他們了。現在看見那些發狂的貓咪,追著那些老鼠,然後一口一個吞掉的時候,心理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種欣喜。
「侯夫人那邊一切尚好,好在這些貓咪都在廚房和後花園發瘋,並沒有進入主子們的院中。縣主還是進屋吧,免得哪只畜/生不長眼衝撞了。而且那些老鼠和生吞了也不是什麼好看的畫面!」這婆子還在費盡心力地規勸著。
夏姣姣扯著嘴角,臉上始終帶著幾分笑意,對於婆子的提議,她只是點頭卻並未轉身進去。
「不好了,老夫人的院子裡有好多貓,聽說本命鼠都被吃了。老夫人讓召集所有下人,見到貓咪就打殺,不許留情面。」不遠處一個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高聲喊叫道。
「縣主,您進去吧,老奴得走了。」這婆子臉色一僵,立刻告辭匆匆離開了。
夏姣姣聽到那丫鬟喊的這句話,不由得挑了挑眉頭。眼神中閃過一道精光,扶著知夏的手進屋了。
「傳聞老夫人年幼時,曾經被人拐走,她吃了很多苦頭,又突發重病。那拐子不敢隨便扔了她,準備把她放在棺材裡運出望京。老夫人陷入了昏迷之中,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做夢的時候夢到一個仙人要救她,並且送她一隻本命鼠,說是會替她消災擋難。只要本命鼠在,一切的厄運就都會遠離她,保她富貴榮華,長命百歲……」
院門被關上了,夏姣姣沒有進入裡屋,而是扶著知夏的手,慢悠悠地在院子裡閒逛。
頭上的烏雲散開,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上頭,月光灑下,似乎銀霜灑在地上,照得各處都亮堂堂的。
夏姣姣的聲音有些低沉,透著淡淡的沙啞和愉悅。
知夏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來,低聲附和道:「縣主說的是。再怎麼富貴榮華,長命百歲,您只要想破壞的,就都能辦到。不過是蛇鼠之輩,如何敢在你面前倡狂!」
夏姣姣挑眉,嘖了一聲,「知夏,沒想到你這嘴巴甜起來,比知冬那小妮子還得我歡心。」
主僕倆對視了一眼,都輕笑出聲來。
「縣主,知夏姐姐,你們倆背著我說什麼話呢!」恰好知冬竄進來,就聽到夏姣姣這後半句話,立刻噘著嘴跑了過來。
「打探得如何?」
知冬拍了拍自己稍顯平坦的胸脯,下巴一抬傲氣地道:「交給奴婢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那些貓草幾乎都被啃光了,偶爾有剩餘的也被我拔掉了,絕對沒有遺漏,更不會讓人查出什麼。」
夏姣姣看著她這副自豪的模樣,臉上的笑意多了些,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臉:「好丫頭,重重有賞。」
「奴婢出去的時候,還瞧見了好大的熱鬧呢!老夫人哭得那叫一傷心啊,跟死了爹媽似的。她都沒顧上收拾,跑出來救她的本命鼠,可惜最後卻只能眼睜睜地瞧著那大耗子被幾隻貓咪給分食了。奴婢不敢湊近了,就怕有人認出來,躲得雖然遠,但是老夫人那哀嚎的聲音,也傳得甚遠。」知冬捂著嘴偷笑,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神情。
「奴婢還想多瞧瞧,老夫人就嚷嚷著讓府裡所有的下人都去打殺發狂的貓咪了。奴婢怕被抓去做事兒,就趕緊偷偷地跑回來了。那些貓兒多可愛啊,奴婢還瞧見一隻白毛藍眼的波斯貓呢,要多漂亮就多漂亮。如果不是縣主您不喜歡活物,奴婢肯定要找小魚幹把它騙回來養著的……」
她說起話來就喋喋不休了。
當初夏姣姣回京的時候,身邊帶著許多花花草草,其中種的貓草,還被薛四爺身邊的貓給偷吃了一株,險些吃死。她回京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如何對付老夫人,本命鼠就是她的精神寄託,夏侯府的崩潰開端就從一隻老鼠開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