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此多廢話的知冬,夏姣姣一反常態,並沒有去制止她,相反還一臉興致盎然地聽著。
「那只貓的脖子上有東西嗎?」她擰眉問了一句。
知冬歪著頭細想,「有,但是夜色太黑,奴婢沒大瞧清楚是什麼。」
「那你有沒有聽見鈴鐺的聲響?」
「有,縣主您這麼一說,奴婢想起來了。後來又遇到它一回,它的脖子上是系著一個鈴鐺,鈴鈴鈴的響個不停。它是有主的啊,誰家下人看得這麼不仔細,又跑出來這麼一隻,這回沒有縣主救它,肯定活不成了。」知冬猛地拍了拍手,說到後面的時候,臉上閃過幾分遺憾和失落。
顯然她還是很喜歡小貓咪的。
知夏輕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也不知道是誰的功勞,縣主之前竟然跟我說,覺得小貓小狗也挺可愛的。所以就改良了貓草,只會讓那些吃了貓草的貓咪發狂,卻不會有生命危險。等過一陣子就恢復正常了。」
知冬聽她這麼說,立刻鼓起掌來,「難怪人家都說我們縣主是仙女下凡,人美心善。府裡進來那麼多的貓咪,若是都死了,未免太過可惜。好歹都是小生命呢。」
「不過若說是誰的功勞,肯定不是奴婢的功勞。之前奴婢日夜在縣主耳邊念叨著貓貓狗狗的好處,她根本是嗤之以鼻。直到上回回京的路上,差點把薛四爺帶回去的小貓弄死了之後,她對於貓就沒有那麼反感了,還是薛先生的功勞最大……」知冬眨巴著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
夏姣姣沖著她翻了個白眼,這傻丫頭說得如此興奮,看樣子是真的這麼想的。
「早知道我就不改良貓草了,又聽你在我面前提他。我都說過多少遍了,以後在我的面前,再不許喊他薛先生、薛四爺,他叫那具屍體懂嗎!」她冷哼了一聲。
知冬和知夏對視了一眼,都聳了聳肩,顯然對於縣主這脾氣也是沒法子全說了。
不過知冬倒是膽子大,頗有些不死心地說了一句:「可是他是活的啊。」
夏姣姣猛地轉身,大眼睛一直瞪她:「那就叫他那個牲口,牲口總是活的吧!」
知冬動了動嘴唇,最終也沒敢反駁,只是低聲地應承了一句:「哦。」
*
第二日清晨,夏侯府裡四處都靜悄悄的,那些發狂的貓咪,昨晚被打死了幾隻,大多數都跑了。
沒過多久,那些貓咪就像是中毒後喝瞭解藥一般,竟前後腳都恢復了正常。
「喵喵」叫得異常溫柔,見那些下人們手裡拿著粗棍子,吆三喝五的,它們立刻轉身就跑。不過那幾隻分食了大老鼠的貓咪,全部被老夫人讓人用網子套住了,沒有當場打死,似乎準備把院子裡的其他人都叫過去觀刑。
夏姣姣坐在桌前用早膳,桌上擺著她愛吃的清粥小菜,知夏用見花卷撕成小塊泡在米湯裡。這是她們縣主愛吃的,說是能吃到一股子鹹的牛奶味兒。
知夏也曾經嘗過,根本就是泡軟了的花卷味兒,完全不知道鹹的牛奶味道從哪裡來的。
「縣主,人常說人越老心越軟。老夫人這心腸得多硬啊,竟然要今兒不當值的下人全部過去。說是要打殺那幾隻貓,而且還要用極其殘忍的刑罰。說什麼冤有頭債有主,這些貓兒分食了她的本命鼠,理應被五馬分屍,然後丟去喂狗。」
知冬站在她的身邊,嘴皮子極其利索地說著她打探來的消息。
知夏見她越說越反胃,不由得用胳膊搗了搗她,「這些話就不能留到飯後說,非要在縣主用早膳的時候說,萬一縣主吃不下了怎麼辦?」
夏姣姣見知冬立刻閉嘴,生怕真的把她不吃飯怪罪到她頭上,不由得輕笑。
「沒事兒,你多說這些,我胃口還好呢!老夫人這麼做,雖說是痛恨那幾隻貓,不過她這話更多的是為了試探。昨兒晚上一夜之間進來了這麼多的貓咪,任誰都察覺不對,所以老夫人想查到底是誰從中作祟。」夏姣姣吃著泡軟的花卷,眉頭都舒展開了,顯然心情甚好。
「這能試探出什麼來啊,縣主只要不露面,再怎麼也查不到您身上啊。」知冬不以為然。
夏姣姣的臉上卻並不輕鬆,貓咪見了貓草,一般就走不動路了。吃了之後基本上跟喝醉了似的,飄飄欲仙的狀態。不過她反其道而行之,經由她種出來的貓草,吃了就會發狂。
雖然貓咪發狂,讓那些下人犯怵,但是並不能肯定沒有人看到貓咪吃那草。她之前讓知冬在侯府的廚房各地,以及老夫人院子附近,全部偷偷種上幾株貓草。
花匠並不會去廚房和老夫人的院子,所以一直未被發現,也沒被拔除,倒是長勢喜人。
「我讓你去看看那些貓咪裡面,有沒有看著長相特別漂亮的,你看清楚了沒有?」夏姣姣放下筷子,用毛巾擦乾淨手。
知冬點頭,「奴婢第一眼就瞧見了昨晚的那只波斯貓,可漂亮了。藍幽幽的大眼睛看著外面的人,渾身都在發抖,不時虛弱地叫兩聲,奴婢看見的時候都心疼死了。恨不得趕緊沖過去把它搶過來。」
夏姣姣的眉頭一挑,「看清楚了,的確是昨晚那只貓?脖子上戴著金鈴鐺,系著鈴鐺的綢帶是軟煙紗。」
「那貓咪脖子上的鈴鐺不見了,但是奴婢不會認錯。它長得那麼漂亮,貓海茫茫裡,奴婢一眼就瞧到她了,堅決不會看錯。」知冬皺著眉頭,語氣篤定地說道。
「那鈴鐺外面是金子的,裡面還有玉,冬暖夏涼的,而且還是去佛寺裡面開過光的。請的是得道高僧,能夠逢凶化吉。應該是被哪個不長眼的下人給拿走了,若是拿出去賣的話,恐怕就有好戲看了。」夏姣姣輕哼了一聲,似是想起什麼,嘴角輕揚,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來。
「縣主,這究竟是誰家的貓咪啊?您怎麼如此清楚?」
夏姣姣擺了擺手,把知秋叫到跟前來,「你今兒去各家當鋪看看,就說你想買兩個金鑲玉的鈴鐺。」
「縣主,這貓過得都比人好。像奴婢都沒有戴著開過光的玉,一隻貓竟然能有這樣的待遇,我都想變成貓了。」知冬撅著嘴巴,輕聲嘀咕了幾句。
夏姣姣輕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貓是清河郡主養的。她從小就只用最好的東西,也就只有她養的貓才如此嬌貴。那貓的名字就叫‘珍寶’,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叫叫看,它保管答應你。」
提起清河郡主的時候,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臉上的笑意更深。
「奴婢聽說過清河郡主,長相秀美,不愛紅裝愛武裝,英姿颯爽。不過風評不佳,傳聞她會欺男霸女。在宴席上,經常一言不合就落人家面子,甚至還當著眾人的面兒直接用馬鞭抽昏了一個世家公子。只不過因為她是梁王的嫡長女,受盡寵愛,無人敢追究她的責任。」
知冬身為夏姣姣身邊得用的丫鬟,而且又以收集資訊見長,所以對於望京裡一眾有名人物皆有印象,這位清河郡主這更是讓她印象深刻。
夏姣姣笑而不語,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不過知冬卻從她這樣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對自己鼓勵的意思,頓時更加積極了。
「梁王是大陵國兩位異姓王之一,得今上倚重,傳聞親如手足。清河郡主自小就性子跳脫,而且極其聰穎,曾有人說她是——」知冬十分激動,那個稱呼幾乎脫口而出。
但是臨說出來之前,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下意識地看向夏姣姣,面露躊躇。
「怎麼不說了,說啊。有人說她是什麼?」夏姣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知冬頓時手裡就冒出了冷汗來,她求助地看向知夏,知夏一低頭只當做沒看到。這小妮子不經誇,成日裡就曉得嘴快,那稱呼肯定不是什麼好聽的,而且應該還是縣主所介意的。
晉江坊所有有用的消息都會收集整理之後,送到縣主的手中。清河郡主是什麼樣兒的人,恐怕縣主最清楚。而且依照她們倆年紀相仿,恐怕小時候還一起玩耍呢。
「沒什麼不能說的,清河騎馬射箭無一不精,還曾經纏著梁王去軍營裡看過排兵佈陣。之前有一段時間盛傳她是玉榮長公主第二。雖為女兒身,卻巾幗不讓鬚眉,不過這稱號沒有流傳多久,就被人阻斷了。」夏姣姣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騎馬射箭、玉榮長公主第二,她也想有這樣的本領和稱號,離她的母親更近一點。
可是她的身體如此殘破,風一吹就倒,別提騎馬射箭了,連出去多走幾步都要氣喘。
夏姣姣和清河自由的確是一對玩伴兒,只不過兩個人性子皆傲,誰都不服誰,經常湊到一起就打架。而且清河郡主很喜歡她的母親,是把她的母親當成崇拜的物件來,夏姣姣還曾經因為這事兒抓破了她的臉,當然清河也沒讓她好過,拽著她的頭髮就往外扯。
曾經她和清河一樣,可以成為像母親那樣的人,但是現在只剩下羡慕了。
屋子裡一片清冷的沉寂,知夏狠狠地瞪了知冬一眼,這小妮子永遠不長腦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說到貓的主人,她竟然能岔到十萬八千里,然後給縣主致命一擊。
「縣主,薛先生來了。」紅梅從外頭進來,有些怪異地看了她們一眼。
竟然悄無聲息地湊在這裡,也不知道做什麼。
「薛先——」知冬頓時就激動了,心裡感激薛彥來岔開話題,結果她這個稱呼還沒喊完,夏姣姣瞪視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奴婢去迎接一下那個牲口!」知冬說完這句話,一溜煙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