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李媛身邊的大丫鬟急匆匆跑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有些不對勁的場景。
她忽然覺得她們郡主像是生病了一般,滿臉通紅,還不時的用雙手輕拍著臉,似乎想以此來降溫。
李媛猛地住了口,勉強板著一張臉,但是臉上那羞紅的紅暈始終無法消退。
「什麼事兒?」她壓低了嗓音開口,本以為會威嚴四起,沒想到卻是語調軟得嚇人,好像剛從江南水鄉走出來的小家碧玉一般,說話都帶著吳儂軟語的腔調。
這回不只是那個丫頭,聽到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趙三娘子找您,說是夏二姑娘找到了,也清醒過來了。只是衣裳濕了,想向您借件衣裳,再找個地兒沐浴一下,換了。」
這丫鬟的話音剛落,李媛就猛地皺緊了眉頭,臉上露出幾分不快來。
「這夏靜當真是可笑,還把這裡當自己家了,又是換衣裳又是沐浴的,她要不要我在找兩個丫鬟去伺候她寬衣啊?」
李媛原本就有些做賊心虛,生怕被人聽見她說的這些悄悄話。這故事讓夏姣姣她們聽到當然無所謂,反正被抓到她們算是共犯,但是被別人聽到就不成了。
心裡憋了一肚子火氣,待聽到夏靜如此要求的時候,更是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過去抽夏靜兩耳光。
「趙三娘子說是特殊情況,奴婢方才瞧見了夏二姑娘,她們根本不敢往這邊走。夏二姑娘的身上一股子臭氣熏天的,也不知是弄上了什麼東西?」
這丫頭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單獨覆在李媛的耳邊說這些話。她覺得自家郡主會很想讓這兩位客人也聽到。
她的話音剛落,那三個人果然立刻笑開了。
「行了,你帶著兩個小的陪著她們去。記住無論如何你都得跟緊了,一步不准離開夏二姑娘。哪怕是趙三攆你走,你都得賴著。把她們帶到北邊的客房去換衣裳,打聽清楚夏靜這渾身臭氣究竟是怎麼來的,回來說給我們聽聽。」李媛伸手打發她走。
等著丫鬟離開了涼亭之後,幾個人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夏姣姣都被口水給笑得嗆住了,到現在她才明白過來趙三娘子有多麼的神奇。
她和清河之前不過是心血來潮逗一逗她,說夏靜可能死了,趙三娘子就相信了。現在竟然變得渾身臭氣熏天,這中間的過程估計著實離奇萬分。
「趙三就是這樣兒,小時候我曾去嶺南看她。她野得跟個猴兒似的,上躥下跳,還給我上樹摘果子呢!那時候她還是挺可愛的,結果回京之後取了這麼個好聽的名字,還跟著那些小姑娘學得拿捏著姿態,偶爾還掐著嗓子說話。凡事都愛強出頭,還總喜歡跟我比,久而久之,我就覺得跟她玩兒沒意思了。」
李媛慢悠悠地說起趙三娘子來,另外兩人聽她這麼說,都跟著點了點頭。
從這次就可以看出,趙三娘子的腦子的確不靈光,但是心不算多壞。頂多是聒噪了些,對於她所認定的同伴,她並不會出現拋棄這種現象。比如方才的夏靜,趙三娘子明明那麼害怕屍體,卻依然沒有拋下夏靜獨自走開,而是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最後還把她弄醒了,雖然這弄醒的手段有些讓人難以苟同。
「不過這次我倒是覺得她重新有意思起來了,正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和她套套近乎,說不定她就把夏靜丟在一邊了。」李媛皺著眉頭,似乎遇到了什麼重大的難題一樣。
清河拍了拍她的胳膊,低聲道:「不提這些,你的故事還沒說完呢!沒想到你看的這話本威力可真夠大的,把你迷得七葷八素,而且方才對著丫鬟的時候,還惱羞成怒,差點就暴露了啊!」
李媛十分不滿地啐了她一口:「誰都有資格說我,就你不行!怎麼就把我迷得七葷八素了,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裡去。平時那麼嚴肅正經,堪比男人一樣厚臉皮,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結果聽這一個小小的故事,就把你羞得面紅耳赤。男人哪有你這麼薄的臉皮!」
清河瞪了她一眼,說什麼都不能說她不如男子。就連這件事兒也要一爭高下,立刻抓著李媛的衣袖道:「男人怎麼了?他們一開始對個小姑娘也有臉紅的時候,之前我見你大哥沒娶你大嫂的時候,見到我不也是立刻避出去嗎?那些上京趕考的書生,見到哪家姑娘的馬車經過,臉色還要紅上一陣呢!一開始這男女都一樣!」
夏姣姣見她倆要為了這事兒爭起來,立刻舉起雙手制止。
「得了得了啊,你倆最後再未這事兒打起來。然後有人來問為什麼要打架,我可不會幫你們遮掩,實話實說你倆在爭論男女看到那些情情愛愛的話本,會不會臉紅?」她半真半假地說著。
這回輪到她被兩個人啐了一口,顯然是一起惹惱了她們。
等到用晚膳的時候,夏靜拉著趙三娘子特地到別桌去,避開了李媛她們三人。
趙三娘子還挺惋惜的,李媛坐的那桌是屬於姑娘們的主桌,她是真的想過去,而且原本也有她的位置。畢竟李王妃是她的舅母,不給誰位置也得給她的,但是此刻看著夏靜糟糕的表情,她硬是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乖乖地和她坐到了別桌。
不過就算是這樣,夏姣姣她們三人始終有說有笑的,落在夏靜的眼睛裡,就總覺得她們是在說她的壞話。
夏靜一直心不在焉的,趙三娘子則吃得津津有味,她一直很喜歡李王府廚子的手藝。此刻瞧見身邊的夏靜沒什麼胃口的樣子,不由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你嘗嘗這個素雞,跟外頭的味道完全不一樣。之前我要齋戒沐浴祈福的時候,那些素菜我都食不下嚥,後來還是我娘讓李王府的廚娘給做了這麼一盤素雞,味道是真的好,跟真雞的味道特別像。」她砸吧著嘴,一臉享受十足的表情。
夏靜將她夾的菜吃了,但是面上的神色絲毫沒有緩和的意思,依然還在神遊太虛之中。
趙三娘子搞不懂她為什麼要不開心了,夏靜身上穿得衣裳是新的,布料極好,還是她挑的呢。而且也沐浴過了,身上香噴噴的,皮膚更加白皙,究竟有什麼不如意的。
她想了半天,才迷迷糊糊地覺得自己猜對了,忽然拉住夏靜的衣袖,極其認真地看著她。
「夏靜,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拋下你的。之前你一直站在我這邊,也不像其他人那樣,原本跟我玩兒得好好的,但是見到我跟李媛她們爭對上之後,就一個個變得懦弱下來,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支持我。我最煩這樣兩面三刀的人了,不像你要是支持我就是支持,從不搞那些虛的,說什麼是什麼。你方才說話的時候沒有向著李媛她們,而是幫了我,無論對錯,你都是我最好的手帕交。我也不會為了別人就跟你不好了,你不想在那桌吃也沒有關係……」
趙三娘子拉著她的手喋喋不休個沒完,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甚至看向她的目光真誠而專注,聲音也極其正經嚴肅,甚至說到最後的時候,都顯得極其鄭重了。
把夏靜弄得無語又不耐煩,趙三娘子的手帕交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現在想的是夏姣姣她們聚在一起說笑的時候,究竟有沒有在說她的笑話?
夏姣姣她們早就知道了夏靜是怎麼回事兒,的確笑了一會子,不過之後就沒放在心上,畢竟夏靜再如何也影響不到她們。
當時那個丫鬟回來之後,就到李媛面前來彙報了。趙三娘子無論如何都弄不醒夏靜,又不讓丫鬟跑來求救,最後就是讓丫鬟拿著錦帕去池塘邊弄水來敷她臉上。
結果那池塘裡種的是荷花,水又不算清澈,這丫頭蠢笨還偏偏攪混了水,所以弄回來的水就夾雜著腥臭味兒。
不過這也顧不得多少了,趙三娘子一心想要讓夏靜清醒過來,哪裡會顧及到這些,她自己倒是捏著鼻子躲到了一邊去,就讓那個丫鬟來回地弄濕錦帕,一次又一次地將濕帕子貼到她的臉上去。
幾次三番,夏靜也不知道是被熏醒的,還是被水給潑醒的。
她恢復意識的瞬間,恰好那丫鬟將帕子一下子拍在了她的臉上,滿臉都是腥臭味的池水,鼻尖充滿了這難聞的味道。甚至那髒水都已經順著她的脖頸灌進了前襟裡,也不知衣裳髒成了什麼模樣。
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她就橫躺在這裡,遭受趙三娘子的丫鬟虐待。
如果不是她清醒的瞬間,趙三娘子立刻焦急而擔憂地走上前來,急聲地問候了她一遍,估摸著夏靜早就破口大駡了。
實際上那個時候她的額頭上,已經爆出青筋了,但是想起以後如果還想參加這種宴會,少不得要趙三娘子從中周旋,她就忍了下來。
她可不能在這個時候亂了方寸,否則真的是前功盡棄了。
在一片熱鬧之中,天色漸漸變黑,賞花宴也終於結束了。
李媛一一把她們送上車,夏姣姣也總算見到了夏傾。姐妹倆一道坐了馬車,轎簾放下,車子就開始慢悠悠地行駛了起來。
夏姣姣見她的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輕聲問了一句:「參加這個賞花宴,可有什麼新鮮的事兒發生?」
夏傾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苦笑:「新鮮的事兒倒是沒有多少,不過幸好是讓我來了,否則我還在做著春秋大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