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姣姣挑眉,臉上露出幾分興味的笑容來:「哦?此話怎講?」
夏傾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神色越發苦澀,「也不怕你笑話我,我之前就幻想著嫁個好人家,比我娘嫁的還要好,像我爹這樣沒有實權的世家子弟,我也是看不上的。」
夏姣姣的眼睛微微睜大,不得不說夏傾不止舉止風姿遺傳了蘭姨娘,這野心更是如此,而且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世家嫡子她還嫌棄,還要有實權的。
「難不成像薛家大爺那樣的?」夏姣姣猛然想起之前她們母女倆到她面前提起薛山的時候,那股子熱乎勁兒來。
她的話音剛落,夏傾的臉色就變得通紅一片,連耳朵根都紅通通的,甚至在發燙。
「你怎麼知道的?」她低著頭,不敢看夏姣姣一眼,聲音細如蚊蠅。
夏姣姣沒有回話,只是抽了抽嘴角,她們母女倆就差把「薛家大爺是我夫君/女婿」這幾個字貼在腦門上了,還問她是怎麼看出來的,只要有眼睛而且不傻的人幾乎都會往上面懷疑。
「現在呢?不再肖想他了?」
因為車上只有她們兩個人,車外跟著的丫鬟也都是夏姣姣的親信,所以並不害怕被旁人聽見她們的談話,她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就是毫無顧忌。
「早就不想了啊,自從我姨娘跟爹鬧翻了,姨娘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雞犬不寧,連廚房裡那些下人都會擠兌我的丫鬟了。你這麼聰明,想必這些醜事你都清楚。」夏傾抬起頭,拍了拍手,輕歎了一口氣。
她的語氣雖然顯得有些沉重,但是表情卻完全是放鬆的狀態,像是終於擺脫了什麼噩夢一樣。
「其實這樣也挺好,不用做著那些虛假的夢。之前我還不理解姨娘的話,現在參加過這次賞花宴之後,也與幾個庶姑娘在一起說說話,才發現人家都比我清醒。」
夏姣姣一直認真地盯著她看,夏傾的這番話至少有八分真,終於還是醒悟了不少。
不過夏傾的認命並不等於她甘心,玉榮長公主在世的時候,她活得戰戰兢兢,之前還被養在府外,像是外室生的一樣。後來終於回到了夏侯府,但是平日也不敢出現在玉榮長公主面前,躲躲藏藏,許多下人看著她們母女倆,都會有怠慢和不屑。
她以為自己要過一輩子這樣的生活,像是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一樣。只是當長公主死後,她的好日子就來了。她娘很快就在五房成了女主人,雖說名分上依然是個妾。夏傾也一直麻痹自己,其實她就是夏侯府的嫡姑娘。
但是當夏姣姣回府之後,她的美夢被人戳破,卻不願意醒來。直到蘭姨娘也失寵了,她不醒也得醒了。
「記住你方才說的話,人總要找准自己的定為,堅持本性。一旦迷失了,老天爺放過你,別人也不會放過你!」夏姣姣沒有再看她,只是冷聲說了這麼幾句話。
夏傾被她突如其來的恐嚇給嚇到了,猛地顫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地抬頭看她,卻只看到了她的側臉。
夏姣姣很瘦,即使現在有薛彥替她治病,精神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但是整個人還是瘦得可憐。就從夏傾這個角度看過去,第一個感受到的就是夏姣姣的下巴非常尖,鼻樑挺直,睫毛卷翹。
如果光看這一張臉,還是覺得夏姣姣長得很精緻,有個大姑娘的模樣,想必她撒嬌的時候也會很誘人。但是如果連著她的身體一起看的時候,就會覺得她還是個小姑娘。
因為她的骨架子小,外加發育緩慢,到現在胸前也沒突出幾兩肉,又或者是她平日穿得保守?
夏傾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到這裡來,但是心底對夏姣姣的警惕感絲毫沒有降低。
因為她知道方才夏姣姣那番警告的話其實就是對她說的,其中說的「別人也不會放過你」那句話,別人想必就是夏姣姣。
蘭姨娘雖然沒有把玉榮長公主的死因詳細地說給她聽,但是想必夏姣姣應該知道蘭姨娘參與了其中。這句話是在提醒她,要殺她為了長公主報仇嗎?
兩個人沒有說多少話,這馬車就到了夏侯府。她們的馬車是最先出李王府的,所以夏靜還沒回來,不過這也不是夏姣姣關心的事情。
等到她梳洗停當,坐在床頭將今兒發生的一切細想了之後,才察覺到自己的正事兒幾乎沒做,因為三皇子的突然出現,把她所有的計畫都打亂了。
夏姣姣本來是想好好試探一下李王妃的,但她只是一開始與李王妃說了幾句話,其餘的根本沒有機會。還被李媛她們插科打諢得弄忘了,甚至因為有然表哥以及兒時的玩伴兒在身邊,夏姣姣一時之間都已經忘了殺母之仇的痛苦,甚至還很安然地享受著那一切。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如果母親不死的話,她可能是這望京裡最快樂的貴女了。
有權勢滔天的舅舅和皇祖母,還有脾性霸道的母親,更有玩鬧在一起的發小,還有疼愛她的表哥,無論是貴重的身份還是溫柔細膩的情感,她一個都不缺。
但是如今沒了母親的她,好多人都成了她的仇人,也就沒什麼快樂可言了。
「縣主,您要睡了嗎?」知冬悄悄地走到她的面前。
夏姣姣回過神來,輕輕地擺了擺手,低聲道:「去把臨走前媛媛塞給你們的東西,拿來給我瞧瞧。」
知冬立刻會意,快步跑了過去,將疊的好好的小布包抱了過來,放到了夏姣姣的面前。
她沒有急著打開,而是伸手捏了捏,藍色的綢布疊的方方正正的,裡面的東西顯然也是這形狀。
想起最後李媛神神秘秘地拉著她和清河說話,一人給了她們一個布包,說是裡面裝著話本,而且都是新出來的,內容及其有意思。但是也得注意隱秘,如果被長輩們發現了,那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估計到時候還得有一頓好打到身上。
夏姣姣解開布包的活扣,結果卻發現身邊的小妮子一直沒走,知冬伸長了脖子準備和她一起看。
「嘖,趕緊去睡,還要我攆你走啊。這裡面都是巫蠱之術,像你這種小笨丫頭看到,可是要受到詛咒的。說不定今兒晚上還有無頭只鬼來找你!」她一把將布包合上,忽然沖著地平直地舉起兩條胳膊,白眼上翻,那僵硬的動作看起來就跟僵屍一樣。
「啊啊——」知冬立刻小跑著出去了,再不敢多停留一步,像是背後有鬼追似的。
夏姣姣輕笑了兩聲,搖了搖頭,等她跑得沒了蹤影,她才快速地翻開書來。
這幾本書當真是新的,內容也頗為新穎。她津津有味地翻看著,這本是由好幾個小故事組成的,一個故事並不長,所以夏姣姣很快就翻完了一個,她正準備合上書睡覺的時候,忽然在這個故事的末尾發現了一個殘缺的標記。
很可能是印錯了,正版書籍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不過這類型的書素來就有禍害姑娘少年們思想的罪責,所以估摸著是小作坊出的。
她的腦子裡閃現過好幾個念頭,隨手翻看著其他幾本書,竟然都沒找到標記,看樣子只有她這一本出現了。
夏姣姣之所以如此在意這個標記,主要是看起來十分眼熟,她絕對在哪裡見過的,而且還翻過好多次。
她緊皺著眉頭,苦思憫想。但是顯然她當時看到這個標記的時候,並沒有太放在心上,腦子想破了都沒有一點思路。她索性把書收好,平躺下來準備睡覺。
當她閉上眼睛準備進入夢鄉的時候,忽然想起這些話本不同於其他市面上流傳的那樣,非常獨特新穎。雖然不帶任何情/色內容,點到即止,但是也有好多是不正經的東西。
整個望京只有一家書店會有這種類型,膽大妄為的讓人不敢看,那就是香書閣。
據說當年香書閣開店的時候,喊出來的口號就是:內容香/豔得讓頑強老少爺們兒都要臉紅。
她再一想香書閣的標記,其中一部分的確跟這殘缺的標記一模一樣。所以這書是香書閣印製的?
她整個人處於一種目瞪口呆的狀態,完全難以置信。
李媛那小丫頭雖說內心裡有些離經叛道,但說起來她也就是嘴上耍耍流氓罷了,骨子裡還是個單純天真的小姑娘。她要是知道這書出自香書閣,估計頭一個要尖叫的就是她本人了。
所以她是被騙了還是怎麼著?
「知冬,知冬!」夏姣姣一下子沒了睡意,猛地坐起來揚高了聲音喊道。
屋外正趴在床上摳腳趾的知冬立刻下床了,用濕巾擦了擦手,就快步小跑了進來。
「縣主,怎麼了?」她的臉上帶出幾分焦急的神色。
方才還攆她走,這會子大半夜忽然叫喊開來,當真是讓她心裡一咯噔,就怕出什麼事兒了。
「沒事兒,之前讓你們把林嬤嬤寄來的書收起來一部分的,現在你找兩本給我瞧瞧。」夏姣姣輕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面色看起來正常些。
知冬乖乖地站到櫃子面前,總算在角落裡翻出幾本書來。
當初林嬤嬤寄來十幾本,縣主把自己關在房裡好幾日,也不知做什麼,當然後來她們才明白過來,應該是躲在裡面畫寄給薛國公府的春宮圖。
知冬想到這裡,臉色也不由得泛起了紅暈,整個人都帶著幾分不好意思。
「你又胡思亂想什麼,臉紅什麼!」夏姣姣一抬頭就看見她面紅耳赤的模樣,頓時覺得自己可能也是這副模樣,不由得呵斥道。
實際上她是惱羞成怒了,明明自己的臉色也泛紅,為了防止知冬個傻妮子問她,到時候她更不好回答,所以決定先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