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冬撇了撇嘴巴,輕輕地「哦」了一聲,迅速將那幾本書遞給她,低聲道:「縣主,奴婢就是覺得挺可惜的,若不是之前您讓知夏姐姐幫你燒了許多,哪裡會就只剩下這幾本。縣主您是不是要用到了,要不要讓嬤嬤再幫你買上幾本?」
夏姣姣瞪了她一眼,多虧她能想的出來這主意。當時林嬤嬤幫她買來之後,她可是做了好一番心裡鬥爭才打開看的,並且畫完那幅圖之後,心裡就在發誓再也不看這種書了。
這知冬還提起再讓林嬤嬤買,估計到時候嬤嬤不懷疑她,她都覺得自己可能要得病了。
夏姣姣揮了揮手,沒有搭理她,快速地翻開那幾本書。這些書都是香書閣印製的,而且據說是最新版,但是她拿到手的時候,香書閣還沒開始售賣,是林嬤嬤通過層層關係才拿到的。
這幾本書上都有香書閣的印記,一朵紅色的盛放花朵上纏著黑色的小蛇。每次看到這個標記,夏姣姣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說不上來的詭異感,總是儘量避免注視它。
但是現在仔細盯著它看之後,那種微妙感更甚。
「行了,放回去吧,明兒讓知夏找個僻靜的地方,把這幾本書也都燒了。」夏姣姣輕咳了一聲,將書本遞了回來。
知冬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過了片刻似乎又有些捨不得,低聲道:「縣主,這書燒了多可惜啊。正好最近奴婢在學習認字,要不然你讓知夏姐姐用這幾本書教我吧,反正你也不用了。」
她的話音剛落,夏姣姣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湧。有時候身邊的丫頭不識字並不是什麼好處,比如現在她不識字就不明白這書裡寫的是什麼,還能若無其事地說要通過這本書來學字。
「你想用這幾本書學字,知夏還不敢教你呢。你知道這書裡寫的是什麼嗎?都是巫蠱之術,前朝有權貴將巫蠱之術傳入後宮,造成詛咒四起,宮裡一片烏煙瘴氣,當時的皇帝下令徹查皇宮,皇后和貴妃都沒能倖免,貴主子們死了一大半。本朝雖然沒有那麼慢嚴格,但是今上對巫蠱之術還是處於一種排斥的情緒,所以你要學巫蠱之術嗎?」夏姣姣繼續恐嚇她。
知冬立刻搖頭,再不敢多說話,將書藏好之後,還默念了急變明兒一定要看著知夏姐姐吧這幾本書給燒了,以免到時候被有心人發現,那牽連到縣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等屋子裡恢復了寂靜之後,夏姣姣臉上的紅暈更甚,想起自己之前看著那些書,然後用毛筆一筆一劃地描繪出那副圖,最後還被薛彥疊的整整齊齊的找到她面前來,她的心裡就湧出了無數尷尬的情緒。
「我當時怎麼就好意思畫的?現在想起來都羞死人了。」她抱著錦被在床上滾來滾去,嘴裡嘀嘀咕咕的,臉頰兩側燙得驚人。
當然她在心裡也暗自下了決心,再見到李媛的時候,一定要好好逼問一番,這些話本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
夏姣姣手裡捧著畫冊,漫不經心地看著。實際上她的注意力十分不集中,總是對著一幅畫就走神。
這畫冊是她好容易才讓知夏找出來的,知夏站在一旁奉茶,此刻見縣主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裡就嘀咕開了。
自從那日知冬值夜之後,給了她幾本書說是縣主讓她燒得,還不許偷看。她原本並沒有放在心上,燒就燒唄,反正縣主讓她燒過的書也不在少數。
不過燒完了之後,夏姣姣就再不肯看帶字的書了,讓她一定要找帶圖畫的,而且還要是簡單易懂的,最好是入門級。
夏姣姣的畫技一向不錯,早就過了入門級的水準,而且她們是從蘇州搬過來的,好多東西帶不完就都扔在蘇州的別院裡。用縣主那句話說,報完仇她就回來了。
最後知夏好容易翻箱倒櫃找出一本,原本以為縣主有什麼大作用,結果她就捧著這書在出神。
「縣主,這書上的畫畫技巧是不是太簡單了?奴婢再去給你翻兩本難一點的來?」知夏不忍讓她發呆,主動提起來。
那只夏姣姣立刻搖頭擺手,聽到這話像是受到了什麼莫大的驚嚇一般。
「不用不用,就這本書最好,字少還沒有什麼特殊的標記,不然我看著容易心慌。」
知夏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縣主在害怕什麼,不過只是發呆而已,顯然並不影響她的心情。
其實夏姣姣當真是怕了,她那晚發現標記之後,竟是大半宿都沒睡著,第二天起來就精神不濟。而且看見字多的書,這思想就容易往別的上面靠,真是嚇得她立刻偏頭躲開。
最後才出此下策,讓人給她找了這麼一本幾乎全是圖片的書,沒幾個字。只不過這上面的畫圖技法簡單,她當時啟蒙繪畫的時候就翻看過很多次,外加還有先生在一旁念叨,她早就不想再看了。
「知夏姐姐,你就別打擾縣主了。今兒薛先生要來,縣主肯定……」
知冬一下子拉住了知夏的衣袖,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夏姣姣雖然沒有全部聽到,但是第二句提到了薛彥,她就知道這倆丫頭又要想歪了,不由得抬頭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
卻見這倆丫頭縮了縮脖子,乖乖地侍立在她身邊,不過哪怕是低著頭,依然都藏不住臉上的笑容。
夏姣姣翻了個白眼,無心與她們多說什麼,就這麼仰躺在椅子上。反正書也看不進去,索性將那畫冊蓋在臉上,搖晃著躺椅曬太陽。
或許是整個人的狀態放鬆了下來,外加有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她閉著眼睛幾乎就要睡著了。
「咚咚」沉悶的聲響在書上響起,顯然是有人用手指敲了敲書冊。
夏姣姣立刻清醒了過來,她坐起身,伸手將書拿了下來,迷糊著一雙眼睛看過去。
陽光太刺眼,她看到了薛彥一身竹青色長衫,滿臉帶笑地蹲在她面前。
他整個人對著她的膝蓋,好在他還懂得分寸,離她並不是很近。只不過這種讓她俯視他的角度,還是讓她的心底湧出幾分莫名的感覺。
今天的薛彥,似乎不一樣了。
「我睡著了。」她將書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低聲解釋了一句。
「是我來晚了。」薛彥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兩人中間隔著一個小方桌。
夏姣姣放書的手微微一頓,男人的聲音很溫和,一點勉強的意思都沒有,好像真的在跟她說不怪她,是他來晚了的錯。
她抬頭看著他,就見他的視線投注到桌上的書本,夏姣姣有些羞惱,低聲道:「我之前畫技有些生疏,所以就把之前啟蒙用的書本撿起來重新看了看,得益頗多。」
「我也會這樣,行醫這麼多年,還是經常回去翻翻最開始的醫書,以免自己忘了什麼。」
她說一句,薛彥就接一句。語氣溫和,笑容滿面,眼前的男人好像換了一個芯子似的,讓她根本招架不住。
在她的印象中,平時的薛彥應該會說:學過的東西這麼容易忘,證明當時就沒用心學。
又或者:即使是回顧知識也無需回到三歲孩童的狀態吧?
夏姣姣的腦海裡已經能構想出無數種薛彥嘲諷她的話,但是他就是一句都沒說,反而認真地在附和她,而且是拿他自己當例子。
「你怎麼了?」她發愣的時候,就把心裡話給問了出來。
薛彥歪了歪腦袋,繼續笑:「我很好,多謝關心。」
夏姣姣徹底懵了,她剛剛以為薛彥又犯病了,或者想出了新招數來折騰她,所以才會有那麼一句問話。結果他不僅不以為意,認真地回答了她,還跟她道謝。
這還是薛彥嗎?
「你、你不要又像上次那樣,先和和氣氣地說話,其實留有後手就想嘲諷我。我已經不給你家寄春宮圖了,你娘也應該什麼都沒收到才對!想說什麼話就說,你要是報復上次我騙你上吊這事兒,我也沒一件,不必耍這麼多的花招!」夏姣姣冷著一張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有氣勢。
其實她現在對於上次上吊嚇唬他的事情,此刻的內心還是極其忐忑的,畢竟自己做的的確有些過分,如果薛彥要報復她,她也可以理解。但是堅決不能用陰陽怪氣的感覺,她一瞧見薛彥這個模樣,就心裡瘮得慌。
薛彥一直盯著她看,臉上還是帶著溫潤的笑容,他的眉眼裡都沁滿了笑意。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俊朗耀眼,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你給我寄春宮圖的事情已經翻篇了,上次你批評得對,我不能以偏概全,所以現在我改好了。你不是說想要我之前治病救人時候的模樣嗎?這就是我本來的樣子。」
他的聲音很低,音色柔亮,外加現在這一副自帶精光的額樣子,讓夏姣姣根本把持不住。
一旁的知冬看他挽起了衣袖,就知道他要診脈了,立刻將之前準備好的裝有清水的銅盆端上,讓他仔細淨手。
夏姣姣輕聲嘀咕著:「那你也不用這樣吧?好像拿著糖要哄人去賣的人拐子似的,看著都覺得心裡不踏實。」
薛彥並沒有理會她的嘀咕,拿起一旁的幹布巾仔細地擦乾手指,著還不算完,他不停地摩擦著掌心和揉捏著手指。
這動作讓夏姣姣摸不著頭腦,薛彥來替她診過無數次脈了,基本上都是淨手之後就替她摸脈的,這搓手的步驟還是她第一次瞧見。
「你這是怎麼了?手指痙攣了啊?」
「不是手指痙攣,只是這樣讓手指熱起來,不至於搭在手腕上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