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彥皺著一張臉,愁眉不展。他穿著綾羅綢緞,如今被小奶狗弄得髒兮兮的,還被牛奶給濺濕了一角,原本用玉冠束好的頭髮如今也被他抓的七零八散,看著有些狼狽。
「老么。」薛山進來的時候,就瞧見這副場景。
薛彥一直十分注重形象,對穿衣吃用很講究,哪怕之前跟著遊醫走遍四方的時候,他都改不了。
那個時候薛山與遊醫通信,遊醫就曾說過好幾件這種趣事。
薛彥跟著遊醫經常出入山村,那裡自然是極其貧乏的,也沒什麼好吃好喝的,有些地方連喝的水都沒有,就更別提沐浴用的了。偏偏這小傢伙乾淨的不得了,如果超過五天不洗澡,他就難受的上躥下跳,像個泥猴子似的。
遊醫自然不會慣著他這個壞毛病,他就提出以後那些村民沒銀子看病,就讓他們端一小盆乾淨的水來作為報酬。但是遊醫不幹,說好了不需要一根針線,水也是要人去山上挑的。
最後這小傢伙自己上門替人看病,每日晨起早早地爬起來,匆匆洗漱一下,將被子疊整齊,自己就背著一個小木桶,腰上挎著藥箱。挨家挨戶上門,遇到他會的病症基本上就診治了,當然他張口要一瓢水,每家每戶都會高高興興地給他。
如果是疑難雜症,他不懂的,他也不提要水的事情,就讓他們去找遊醫。
基本上半天他就能積攢一桶回來,倒進大木桶裡,三五日湊齊一大桶水,自己用柴火燒開了,就這麼慢條斯理地沐浴。有剩餘的還會把自己和遊醫的衣裳洗乾淨。
遊醫也會讚歎,自從有了這麼個愛乾淨的小傢伙,他都覺得生活有了更多的樂趣。那些給了水當做報酬的村民們似乎也更願意與他們親近,大部分的村民還是心思淳樸的,他們不願意虧欠別人,一瓢水雖說不值當什麼,但是也不算不勞而獲,心裡求個安慰罷了。
後來這種習慣基本上都被保留了下來,慢慢發展成拿些瓜果蔬菜也可以交換。
等薛山把這事兒說給薛國公夫人聽的時候,當時她正在看著窗外的圓月,想著在戰場殺敵的夫君,捏著嗓子輕哼起小調。聽到嫡長子冷聲地說著么兒這些事兒,沉默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話來。
「他這是娘胎裡帶出來的,也多虧遊醫不介意。」
沒想到那個愛乾淨到讓親娘都有些承受不住的薛彥,此刻卻為了一隻小奶狗把自己弄得如此髒兮兮的。
「你要養狗?」薛山走近了幾步。
他站在門口,正好擋住了外面照進來的太陽光,這小奶狗似乎察覺到了來人周身的氣勢更強,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嗷嗚」一聲往薛彥的懷裡鑽了鑽,不敢再亂掙扎。
薛彥輕鬆了一口氣,「不是我要養,之前替人給小狗看看病,下了一窩就這個被拋棄。其餘都是黃色的,就它是灰白相間的,也不知是嫌棄它長得醜還是怎麼的,母狗就是不肯喂它喝奶。甚至把它抱進窩裡,也會被叼出來。」
薛山蹲下來,仔細地看了看這只小狗,眉頭輕蹙:「母狗下崽子的時候,你在身邊親眼看著的?」
「沒有,本來要去的,哪知道那母狗下崽也不通知我,它下完了我第二天才知道。」薛彥哭笑不得。
他的臉上雖然是一本正經的表情,但是薛山聽了卻有些想笑,不過他原本就是一張刻板的臉,所以保持冷臉還是很容易的。
「這條小狗很可能不是它生的。」
「啊?」薛彥的動作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我瞎猜的,你可以找別的母狗是不是,要不然你就用手指頭蘸著牛奶給它喝。這種沒滿月的小崽子最難養了,要不你抱去問問你二哥,他經常養貓養鳥兒的。」
最終兄弟倆商量了半天,還是決定去找薛二爺。
「大哥,你想陪他一會兒,我去換衣服。」薛彥直接把碗和小奶狗都放進了他的懷裡,匆匆地走了進去。
「嗷嗚嗷嗚——」小奶狗啞著嗓子叫喚了幾句,最後還是乖乖地貼在他的胸口,不過比在薛彥懷裡乖多了。
似乎連畜/生都知道,薛山是個狠角色,所以真的乖得跟狗似的。
哪怕這條小狗還是只沒滿月的小崽子,卻也明白能在薛彥懷裡作威作福,在薛山懷裡它只能是個寶寶。
兩人抱著小奶狗去了二房的院子,結果那院子門被鎖起來了,周圍幾個丫鬟正站在外面偷聽,一個個臉上帶著羞澀的笑意。
薛山皺眉,薛彥怕他發火,立刻輕咳了一聲,那幾個丫鬟聽到聲響紛紛轉過身來,沖著他們倆行禮,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幾分不安的神情來。
「二弟在裡頭做什麼?」薛山冷聲問了一句。
「回大爺的話,二爺和二夫人在裡面討論養貓的事情。似乎是今兒早上二爺帶著兩隻鸚哥出門,等回來的時候,看見自己有幾個鳥籠的門打開了,地上還能看見鳥毛。二爺說是二夫人故意弄得,二夫人說是他養的貓弄得,讓他自己找貓算帳。」
其中一個領頭的丫鬟大概地說了幾句,今兒若是旁人來問,她必定不敢說的,但是此刻問話的人是薛山,借她兩個膽子她也不敢不說。
薛大爺自幼在薛國公府長大,由老國公一手教養,經歷過薛國公府最動亂的時候,後來那些叔伯全部都敗退了。
最後薛國公爺的位置落到了薛山父親的頭上,幾乎整個望京都被驚到了。
首先薛國公是個庶子,還是個不得寵的庶子,除了自己在邊疆爭得軍功之外,所有人都認為他會自立門戶當個將軍。但是最後這位置落到他頭上,薛山那些嫡房所出的叔伯們幾乎鬧得翻天覆地,但是去而沒有絲毫用處。
因為今上的旨意都下來了,鐵板釘釘的事情,誰都無法改變,除非薛山的父親就這麼死了,沒有當上薛國公,但是他還在邊疆征戰。
當時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唯一留在府裡的薛山身上,他還是個未定親的少年郎,雖然眼看就要成年了,但是勢單力薄,沒有父母兄弟在旁。除了老國公偶爾疼惜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助力,想殺死他易如反掌。
幾乎所有薛國公府的人都是這麼想的,動不了大的,難不成還弄不死小的嗎?讓他們夫妻倆回來一看,嫡長子沒命了,也猶如剜了一塊心頭肉。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好幾次出手,甚至到最後狗急跳牆一起聯手,都是空手而歸。
這小崽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強大成這樣了,他們幾個老油子一起聯手,都沒能把這小崽子給弄死了,足以見得薛山並不是像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不聲不響。
曾經他們還有懷疑老國公是被迫把位置傳給了薛山的父親,當然現在已經完全不這樣想了。老國公或許正是看中了薛山這個孫子,認為他能把薛國公府發揚光大,所以才把位置留給了他父親。
這歷朝歷代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的,就連皇家都這樣,皇帝看中了哪個孫子,然後這孫子的父親也不算太差,就把屁股底下的龍椅給了他。
說起來不是薛國公自己本身有多厲害,或許還是沾了薛山的光。
當然如果這話被薛國公夫人聽見的話,她肯定要不管不顧地沖上來一頓吵嚷,他的夫君是最厲害的,怎麼可能是靠兒子才坐上這個位置!
薛山等同于薛國公府的實權者,外加這二爺和二夫人吵架的理由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只要在薛國公府的人都清楚,二爺和二夫人每個月幾乎都要因此而掐架。
他們兩人畢竟一個是大伯子,另一個是小叔子,都不好插手人家夫妻吵架的事情,而且這拌嘴理由還千篇一律。
「走吧,讓管家給你找兩條母狗來,看看這小狗崽子喝不喝。」
兩人走後,那幾個丫鬟就都湊到了一起,一個個臉上帶著幾分夢幻的表情,輕聲細語地討論著四爺抱狗的樣子,實在是太吸引人眼球了,好想把那條小狗搶過來揉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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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姣姣這幾日吃著藥,凡事又都順心順意,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越來越好。
「縣主,聽說蘭姨娘開始幫著三姑娘定親了。不過她是姨娘的身份,也不太好張羅,老夫人和五老爺又都不管她,所以這三姑娘的親事著實難辦。」知冬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桌子。
夏姣姣剛用完早膳,手裡拿著一支毛筆隨意地圖畫著。
她這幾日精神頭好了,心思倒是越發胡思亂想起來,有了閒置時間就想起那些話本。她都覺得自己生病了,而且經常想著想著就面紅耳赤,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想抓著頭髮大神呼喊兩句,跟瘋子一樣。
好幾次都被知夏她們發現了,而且還都被懷疑是發熱了,驚呼她生病了,弄得她真是有苦說不出。
她都懷疑那個時候的自己,看起來就跟李媛一樣傻。
「夏傾的親事的確不好辦,就看蘭姨娘如何操辦了,總之我不會出手的。不過你們也要盯緊了,蘭姨娘如今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心系在夏傾身上,如果到最後夏傾的親事的確不好辦,她很有可能會出賣我,來跟老夫人他們換取利益。」
夏姣姣拿起筷子,將那些難得的少女情懷從腦子裡擠出去,慢慢地吃著早膳。
她的話音剛落,知冬就瞪大了眼睛,沉聲道:「還可以這樣,那縣主當時就不該救她?救她弊大於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