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姣姣正在吃豆包,此刻聽到她這句話,不由得笑了出來。
「知冬現在是長進了啊,還知道弊大於利呢!你放心好了,我說的只是最糟糕的局面,蘭姨娘應該不至於那麼蠢。她若是把我這個最後的底牌都告訴了夏增母子倆,那她才真是要活到頭了。到時候不僅他們倆不饒她,我也不會輕易饒了她的。」
知冬被她這麼誇獎,臉上泛起了幾抹紅暈,整個人有些羞澀地一笑。
「縣主放心,奴婢一定看好蘭姨娘,隨時注意她那邊的動向,不讓她做出什麼有損於您的舉動來!」知冬拍著胸脯保證。
主僕幾人說笑了幾句,原本只是當個笑話說的,沒想到不出三日,蘭姨娘還真的有了眉目,媒人登門將夏傾說給一戶正四品武將的嫡子。
這位爺也是個學武出生的,之前還上過戰場,甚至立了戰功,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原本蘭姨娘有些猶豫,後面又有兩位媒人登門,其中有侯府的庶子,還有一位兩品大員的嫡幼子。
三個選項皆有利有弊,蘭姨娘一時之間陷入了焦灼的狀態。
知冬每日都來彙報,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恨不得回來稟報,就怕滿了一點,影響到縣主的大事兒。
夏姣姣看她跑得滿頭是汗的模樣,不由輕笑出聲。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柔聲道:「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你緩緩再說沒關係,跑成這樣若是讓旁人瞧見了,還以為知夏磋磨你呢。」
知冬連連擺手,白皙的小臉上泛著紅暈,還喘著粗氣,「不會,奴婢年紀小,腿腳快,跑幾步就到了。」
知夏在一旁給她打扇,「她這是不怕我的名聲變糟糕,奴婢剛回來的時候,不過整治幾個小丫頭,全侯府就傳開了,縣主身邊來了個厲害的丫頭。結果現在好容易風聲淡了,估摸著又要被她這樣兒給傳壞了。」
知冬捂著嘴偷笑,望向夏姣姣道:「縣主,您覺得媒人說的這三位爺,相比較而言,哪一位是個好去處?」
夏姣姣皺著眉頭,她將嘴裡的最後一口稀粥咽下,抬手敲了敲桌子,手撐著下巴仔細地想了一下。
「這三位的話,各有千秋。最保險的就是那侯府庶子,那家的主母是個聰明人,不會讓庶子和庶兒媳難看太多,衣食無憂,但是估計也沒大出息。最有前程的是那位武將之子,但是嫁給將門,基本上女眷都會有隨軍去邊關的,剛開始生活肯定極其苦寒,外加戰場上刀劍不長眼,如果老天爺不開眼的話,很容易成為寡婦。如果肚子裡留個孩子還好,若是沒有的話,那真是淒淒慘慘。最下等的反而是那二品大員的嫡子了。」
她接過知夏遞來的濕巾,仔細地將手指擦乾淨,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
知冬在一旁聽得正出神,見她慢條斯理的樣子,不由催促道:「縣主,您說的這些與奴婢想的可是差了好多。二品大員的嫡子哎,那多難得啊,名聲多好聽,而且三姑娘嫁過去就完全脫離了‘庶’這個字,奴婢覺得這門親事完全是高攀啊。至於那個將門之子的,其父官位正四品,但是肯定比不上二品大員的,外加您也說了刀劍無眼,萬一三姑娘真的倒楣了,年紀輕輕的守了寡,多不好!」
她撅著嘴,快言快語地跟夏姣姣說著自己心裡的想法,一雙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一般大,就等著夏姣姣給她解惑。
「傻丫頭,夏傾若是倒楣,那喝水都塞牙縫,別說嫁武將要守寡,她嫁根蘿蔔半夜裡也得被驢叼走。戰場上積累軍功要比文職快多了,本來就是拼命得來的富貴。那二品大員厲害,卻是清流,府中資產不多,很可能是看中了夏傾的嫁妝。又或者是他的嫡子有問題,你都知道這門親事是高攀了,難不成別人是傻子啊?」
夏姣姣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臉上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知冬抬手摸了摸被戳疼的腦袋,傻傻地應了一聲「哦」,便轉身跑出去再次打探消息了。
蘭姨娘此刻心中猶如烈火烹油般,她最近眼皮總是跳,在這種情況下,她可不會還幻想著這是跳財的預兆,分明就是災禍。
她從在夏侯府倡狂,把老夫人氣得病情更嚴重之後,就已經心裡清楚,她是得意不了多久的。老夫人那樣一個驕傲的人,當年看長公主不順眼,都千方百計地把她弄死了,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妾侍。
她已經無暇顧及自己能活多久,又或者老夫人要找什麼法子弄死她,她現在唯一關心的事情,就是把夏傾嫁出去。可是這三家門第,挑來挑去,她也不好下決心說定哪一戶人家。
當天晚上,母女倆睡在一張床上,都睜大了眼睛,各自的臉上都帶著幾分愁思。
「傾兒啊,早知道會變成這種情況,我當初就不做什麼美夢,把你留到現在,還以為會有更好的人選。又或者你爹能去老夫人那裡求來法子,把你變成嫡女的名分。結果就變成這樣了……」蘭姨娘與她臉對臉,長歎了一口氣。
窗戶並沒有關,今晚的月光很明亮,照射了進來,都可以清晰地看見蘭姨娘臉上愁苦的表情。
夏傾慢慢地伸出手,摸到了蘭姨娘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
「姨娘,我都想好了。要不你把我定給二品大員的嫡子吧,不論他有什麼毛病,亦或是他家看中的是什麼,要我的嫁妝給他們便是,反正祖母和爹也不會給我什麼好東西。只要離你近一點就行,而且畢竟他們是二品,想必祖母也不敢對你做什麼。」夏傾輕柔的聲音傳來。
她的手很冷,明明還不到氣候寒冷的時候,夏傾卻覺得今年的夏天似乎一點兒都不熱,她一直都處於寒冬臘月之中。
「笨丫頭,姨娘自己選的路,哪怕是死了,也得這麼走完。但是你不行,你的路才剛開始啊,姨娘已經過得不好了,難不成還要拖著你也要過得差嗎?夏侯府的人都是瘋子,唯一聰明的大少爺還在邊關殺敵,你若是留在這裡,遲早也會變成瘋子。」
蘭姨娘握緊了她的手指,力道捏得很大,幾乎要把她的手指給捏碎了一般。
夏傾輕哼了一聲,她搖了搖頭,摟住蘭姨娘:「可是我不要姨娘死。你得陪著我啊。」
「不用我陪,你以後會有夫君和孩子陪,娘做主了,就定武將之子吧。得趕緊操辦你的親事兒,讓娘好看到,你們成親之後不要留在望京,立刻出京去邊疆聽懂了嗎?離這些肮/髒的東西遠遠的,這些瘋子遲早要遭報應,你看姨娘已經遭報應了……」
蘭姨娘說到後來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顯然是情緒激動導致的。
夏傾已經哭出了聲,她摟進了蘭姨娘的肩膀:「姨娘,你別說了,別說了……」
她的手摟緊了蘭姨娘,鼻尖傳來淡淡的幽蘭香。
兒時記事開始,蘭姨娘就一直喜歡用蘭香,或許是名字裡帶著蘭,她一生對「蘭」字都十分鍾情。
那個時候小小的一隻,躲在蘭姨娘的背後進夏侯府,那些人譏笑嘲諷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尖刀一般刺進她的心裡,讓她幼小的心靈遭受著無數的煎熬。
玉榮長公主不屑搭理她們,夏增雖然經常半夜過來找蘭姨娘私會,但是對於那些下人磋磨她們母女倆,卻視而不見,反而不停地安撫姨娘,要她們忍。
不過那時候她雖然常哭,但是記憶中的姨娘是強大而溫柔的,即使身嬌體柔,但是把她擋在身後的時候,夏傾就覺得全世界都無法打敗姨娘。那些壞人再用什麼眼神去看,她都不再害怕。
如今的擁抱,蘭姨娘還是像她記憶中的那樣身體嬌軟,只不過歲月還是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同時她也失去了夏增的寵愛。此刻竟覺得懷裡的姨娘如此瘦弱,一點風吹草動就足以把生她養她的母親給吹倒。
夏傾幾乎是哭了一夜,她好幾次想要開口讓蘭姨娘改主意,都被她給堵了回來。
在淩晨破曉的時候,蘭姨娘摟著她湊在她的耳邊,鄭重地說了幾句話:「傾兒,你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否則就像姨娘這樣的下場。一個妾侍沒有男人的寵愛,她還剩下什麼呢?什麼都沒有了,連自己的兒女都跟著受罪。所以別把男人的寵愛看得太重,只有把兒女和家裡的錢財抓在手裡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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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主,三姑娘的親事定下了,就是那個武將之子。」知冬手裡捧著糖走了過來,這是蘭姨娘掏錢買的,只要去瞧熱鬧的人都有。
平日裡總是趾高氣昂的蘭姨娘,今兒一身淺紫色的裙衫,滿臉帶笑,見到誰都是和和氣氣的模樣,驚得眾人一跳。都沒想到蘭姨娘竟然也有如此一面,知冬在回來的時候,還聽到好幾個小丫鬟說,今兒蘭姨娘真漂亮。
夏姣姣挑了挑眉頭,臉上閃過幾分驚詫,「蘭姨娘在自己的親事上頻頻出錯,到了夏傾這裡倒是走了一步好棋。只是這說媒的人究竟是誰幫她請的,以蘭姨娘現如今的處境,就算是有銀子花出去,也沒人能幫她辦到,畢竟老夫人和夏增必定不會同意的。侯夫人那邊也不會攬這吃苦不討好的事情,究竟是誰做的?」
她本以為這回蘭姨娘要沒招了,還想著或許會求到她面前來,沒想到不過幾日的功夫,人家已經妥妥的辦齊了,甚至開始測八字下小定了,她真是小瞧了蘭姨娘的本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