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台你這話可是見外了,都說文人事多果然不假,我們這些整天提到拚命地丘八,不管誰欠誰的,認得只是兄弟——”劉悅哈哈一笑,上前將陳宮扶了起來,也不說些什麽大道理,反而滿嘴的粗鄙。
只是陳宮確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著惱,心中反而有一絲暖意,一時間只是有些激動,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陳宮雖然也練得有劍術,不過那種劍術只是花架子,上不得沙場,自然也不能體會武人那種生死與共的情義,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根本不會計較誰為誰去拚命了,就好像劉悅和典韋那種。
幸好劉悅話音一轉,便不再糾結於這種話頭,咳了一聲:“公台,咱們上城牆看看,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應了一聲,眼見劉悅當先朝城牆上走去,陳宮也只能快步跟上,在身後遲疑著,吐了口氣:“將軍,您不會是想救濟這些難民吧?”
劉悅沒有說話,只是上了城牆,站在城牆上,劉悅望著下面悲戚的難民,悠悠的歎了口氣,卻只是愣愣的沒有說話。
“將軍,小黃如今也只是勉強自顧,或許再過幾年將軍就可以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但是現在不行,如果一旦救濟這些難民,那麽成千上萬的難民就會蜂擁而來,從這時候到夏收還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這需要的糧食可是一個無底洞——”知道劉悅肯定是心軟了,其實陳宮又何嘗不是強行狠下心腸來。
見劉悅依舊沒有話說,陳宮又是一聲歎息,一臉的苦澀:“你救濟了這些難民,那麽其他的難民你管不管,不管的話你不但落不下好名聲,還會被萬人咒罵,甚至於會讓一些時期理智的難民衝擊小黃城,到時候就更加騎虎難下了——”
一直等陳宮說到這裡,劉悅才苦笑著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患窮不患富唯患不均,一旦開倉賑災,就會吸引很多難民前來,到時候糧食不夠了,就只能限量,那些領不到糧食的,在饑餓的壓力下,說不得就會不顧一切的做什麽,到那時候我怎麽做都會壞了名聲。”
“將軍英明。”陳宮苦笑了一聲,根本原因還是小黃的糧食也不多,若是小黃人等到夏收,或許根本所剩無幾,救濟難民就一定要從小黃人嘴中摳出糧食來。
看劉悅神色黯淡下去,陳宮搖了搖頭:“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自古聖人尚且如此,將軍不許想得太多。”
陳宮的意思也代表著小黃所有人的意思,小黃糧草不多,有心無力而已。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劉悅倒是想起了什麽,眼中猛的一亮,嘿了一聲:“公台,我記得西倉那邊好像還存著很多馬料的吧?”
馬料?陳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不錯,當初張太守存下來的,還有幫著劉刺史準備的,將軍莫非是想用馬料賑災?可是那馬料怎麽給人吃,都是些乾草,那玩意——”
“草料裡多是豆稞杆,如果用石磨碾碎了,加上些糧食,最少餓不死人。”劉悅嘿了一聲,神色間露出一絲興奮:“就這麽定了,反正馬料多得是,糧食讓老百姓們稍微緊一緊,到時候都記下來,等夏收的時候給他們補上,咱們也不能賑災——”
陳宮啊了一聲,有些茫然的看著劉悅,實在不知道劉悅在想些什麽。
“我是想將西城和匠造營連起來,修築一道城牆,擴大小黃城的規模,正好難民遍地,反倒是省下了工錢,只要一頓飽飯就行,正好誰願意乾誰乾,就是這草料拌糧食了。”劉悅嘿嘿一笑,便已經徹底的拿了主意。
草料自然是沒法吃,但是如果撚成細粉,再加上一些糧食,的確是可以吃飽,不過不會太好吃罷了,不過只要能活下去,好吃不好吃反正吃不死人。
“這——”陳宮遲疑起來了,一時間拿捏不定。
聳了聳肩,劉悅吐了口氣:“告訴難民我們不賑災,就只能吃這些,餓不死人就不錯了,這樣也只有乾活的才有飽飯出,而且我要按功給酬,沒有人可以白吃飯,而且所有人都只能吃這個,而且愛乾不乾,到時候讓揚縣尉招工,也不是什麽人都要明白嗎?”
“我明白了。”陳宮應了一聲,臉上多了一絲振奮,看來是真的明白了,這分明是一舉兩得,只是這些草料定然不會太好吃的。
劉悅點了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麽,陳宮也就不在陪著,徑自下了城牆,邊去找周鈺和楊匡準備著手。
要說起這些草料,原本是張邈與兗州刺史劉岱,還有東郡太守喬瑁,三人聯手準備的,便是為了討董而準備,結果後來被劉悅佔了小黃,也是張邈草料充足,所以就沒有動用這些,倒是便宜了劉悅。
草料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如果用石碾子碾成細粉,卻也是勉強可以下肚,如今城外的難民飯都吃不上,眼見著就要有人餓死,這些東西反而成了好東西。
有了劉悅的提點,既然是有了辦法,陳宮動作起來就很快,再加上周鈺和楊匡的全力配合,僅僅是半日的功夫,城中便已經準備出來了幾千斤的草料面子,與幾百斤糧食摻雜在一起,便成了救命的口糧。
陳宮完全明白了劉悅的想法,如果是賑災的話,不但很那控制局面,只能讓無數難民蜂擁進來,如果難民太多的話,會威脅到小黃的安穩,甚至引發動亂,所以劉悅才用以勞酬功的辦法。
隨著城門打開,城外的難民立刻就精神了許多,都想著湧進城中,如果不是門開了,一排排長槍擋住,哪怕是普通的衙差也根本阻擋不住的。
“都給我後退,沒聽見是吧,說你呢——”楊匡手持著一把鐵尺,對準一個不聽話的難民就抽了過去,打的難民悶哼了一聲,便再也不敢往前面擠了。
劉悅在城牆上就看著這一幕,卻面無表情,難民的確是可憐,但是如果只因為可憐而不加壓製的話,那麽難民就能成為毀掉小黃的罪魁禍首,如果控制不住,這些難民蜂擁起來可能都會燒殺搶掠——
不管劉悅怎麽想,楊匡哈了一聲,讓人抬上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然後在桌子面前擺上了一張木板,上面寫了一些字,是小黃縣衙張發的酬功告示。
“看到沒有,別說我們小黃不管你們,縣令大人斟酌再三,決定修建城西到匠造營的城牆,凡是應征者,只要乾活一天就有一斤料面,吃不好但是吃得飽,要是自己加些草根什麽的,都能讓一家人吃飽——”楊匡指點著告示,高聲的吆喝著。
“有沒有工錢?”有人問了一聲。
楊匡斜過眼神,瞪了那人一眼,哼了一聲:“沒有工錢,愛乾不乾,都他娘的快餓死了,還想著要工錢,縣令說了,乾得好的一天還能獎勵半斤料面——”
“憑啥呀,這是趁火打劫——”有人懂得一些道理。
“趁火打劫?”楊匡臉色一沉,重重的哼了一聲:“沒有人逼著你們,你現在去別處,就怕一口吃的都沒有,還他娘的這麽多事,我們這是在救你們的命,少廢話,願意乾就乾,不願意乾就滾蛋。”
說著,朝一名小吏一擺手:“現在開始招工,都往這邊來報名,今日先結算一天的料面,等明天開工。”
雖然有很多的不滿,但是難民們也沒得選擇,但凡是有一條活路,誰敢放手,除了極少數的一些自以為精明的,絕大多數的人還是為了肚子,老老實實的湊到桌前報名,然後領一份能讓全家人活下去的料面。
雖然難以下咽,但是就是這一斤料面,也都是一家人加了水熬成粥,然後或多或少的吃一些,卻足夠三四口人活下去的。
有了希望,難民們就老老實實的按照衙差的吩咐,在城外自行搭建了一些帳篷,幾乎砍光了不遠處的一片野林子,也算是有了一個擋風遮雨的住處,到了晚上只要點上篝火,也不至於凍得睡不著。
至此一千多難民算是安頓下來了,盡管很多人抱怨這些料面的粗糙,卻依舊沒有人敢浪費一點,這都是活命的口糧。
隨著一夜過去,第二天的時候,楊匡領著縣裡的小吏,就開始丈量土地,從西城一直延伸過去,與匠造營連接起來,修建一道土牆,外側用石頭圍起來,雖然簡易,但是設計上也有近兩丈高,只是這工程浩大,等於增加了一個小黃縣城。
一時間整個小黃就成了一個塵土飛揚的工地,上千百姓在這裡埋頭苦乾,僅僅是為了活命。
城牆很簡單,外側挖護城河,將土方運上去,然後修築城牆,這便成了城牆的主要材料,其中又打上一個個木樁,使得城牆很堅固,至於外側的石頭,就可憐了小黃城外不遠的一座小山,這座石頭山最後被徹底的移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