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無事,劉悅總是站在城牆上看著下面忙碌的人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過今日才上了城牆,便看見了周鈺,一段時間不見,周鈺看上去老成了了許多,也沒有以前那樣愣頭青了。
從背影望過去,周鈺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麽,看上去有些茫然。
“周縣令——”略略沉吟了一下,劉悅還是招呼了一聲,倒也不介意和周鈺多聊聊,畢竟以後周家就要在小黃扎根了。
周鈺嚇了一跳,慌忙的回頭看來,見是劉悅,只是忙躬身施禮:“卑職參見將軍。”
拍了拍周鈺的肩膀,劉悅輕輕點了點頭:“行了,別客套了,怎麽有時間站在這裡吹風了?”
周鈺苦笑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將軍說笑了,鈺哪有精神吹風,只是望著城下這些百姓,心有所感而已——”
“怎麽?”劉悅隨口問了一聲。
張了張嘴,周鈺有些遲疑,好一會才咳嗽了一聲:“將軍,我只是不明白,當日陳司馬為何要緊閉城門?為何不開城賑災?為了將軍回來要以工代酬?又為何不肯開倉賑災?”
劉悅挑了挑眼眉,歪著頭看著周鈺,輕籲了口氣:“周縣令,為官者心憂百姓是一種美德,但是做事情能拿捏到點上,還要分得清輕重緩急,公台當日緊閉城門,可不是他心狠,而是為了小黃城裡的百姓,至於為何不開城賑災,那是因為糧食不能足夠,一旦冒失的開倉賑災,或許可以救一些人,但是到了沒糧的時候,到時候可能就會引發混亂——”
看周鈺一臉的不解,劉悅搖了搖頭:“我們看的是人心,若是無條件賑災,到時候如果陳留郡幾萬難民湧進來,你救還是不救,不救的話,那些難民可不會因為你沒有糧食體諒你,一旦有人挑唆,可能就會給小黃帶來災難,對這些餓瘋了的人,你不能以常理待之。”
“人心?將軍把人看的太壞了吧,這些百姓——”周鈺還想說什麽,只是卻又忽然頓住了。
恩了一聲,劉悅看向周鈺,哈哈一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指著城下的百姓:“周縣令,你看城下的百姓如何?白吃的飯對他們絕對不是好事,其實有點事情做他們反而更踏實。”
“亡是百姓苦,興何嘗不是百姓苦,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其實何嘗只是說當兵的,那一次打仗對於百姓而言不是一場災難,能活下去已經是不錯了,所求不要太多。”劉悅吐了口氣,鮮少的講起了道理,拍了拍周鈺的肩膀:“你記住了,能讓百姓活下去,就是你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愣了一下,周鈺還想張嘴,只是話到嘴邊卻忽然聽劉悅籲了口氣:“周縣令,莫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小時候就曾經吃過百家飯,常知道挨餓的滋味,我最明白活下去最重要這個道理。”
“可是——”周鈺遲疑著,有心想說什麽,但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哈哈一笑,劉悅隨手一劃:“等這道城牆修建起來,到時候就能將小黃城擴大一倍,只怕能追的上陳留城,再看看那些良田,如今都上了漚肥,相信到夏收的時候,糧食就能多打不少,也能讓百姓吃飽,甚至還有結余,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倒不如去想想你還能做些什麽。”
從城牆上望下去,城外一望無際的良田,只是翻了年才開的新田就有幾千畝,雖然種的是栗米,不過相信收成應該會好一些。
隨著匠造營打造出一些器械,做起農活來就快了不少,特別是抽水車的出現,讓澆地變得輕松了一些,這些機械的出現,提升了勞動力。
或許這就是劉悅所說的做事,如今的匠造營兩千多人,除了五百精兵之外,其余的人都在琢磨著還能造出一些什麽東西,劉悅灌注的一些思想開始在朱永等人心中生根發芽。
“等明年的時候或許會夠小黃百姓吃一年的——”周鈺憋了半天,才終於回了一句話:“到時候就能為將軍攢下軍糧了。”
新軍發展的很快,從無到有到現在兩三千人,軍糧和軍餉就成了製約新軍的最大問題,不過現在隨著造紙飯已經將白紙行銷全國,再加上酒坊已經開始準備,劉悅覺得等明年的時候,自己絕對能養得起五千大軍。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計劃永遠比變化快,剛剛擺脫危難的張邈,卻立刻做了一件讓劉悅無話可說,卻又著實惱怒的事情,那就是張邈一封信表奏劉悅為蕩陰縣令,關鍵是還有曹操、喬瑁等人的表奏。
消息是曹操差人送來的,也算是還存著一份情誼,無非是讓劉悅做好準備。
本來對於一個不入正職的偏將,能成為蕩陰令那絕對是升遷,本應該慶賀的,但是對於手下有近三千人,而且掌握小黃一地的劉悅,卻並沒有什麽好處。
在小黃縣,因為劉悅是小黃人,所以無論是百姓還是軍兵們,對於劉悅都有一種天生的親近,這就是所謂的家鄉子弟兵,哪怕是當初面對袁術上萬人的圍殺,劉悅只要拚命,這些子弟兵就敢跟隨,這就是絕大的優勢。
另外劉悅在小黃建了造紙坊,建了酒坊,建了匠造營,可以說所有的心血都在小黃,天時地利人和都有,才成就了劉悅如今的身價。
但是真的去了蕩陰,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要從心開始,而且想要發展什麽,又勢必會侵佔到其他人的利益,遠不如在小黃自在。
消息傳來,陳宮眾人都聚攏在了劉悅身邊,一個個神色凝重。
“將軍,張太守這是釜底抽薪呀,要把你調開,只要你不在,張太守就能借著那爺孫倆將造紙坊弄到手——”陳宮看的最透徹,這是最簡單的調虎離山,只是劉悅卻又不能不接招。
如果劉悅拒絕了蕩陰令,那麽最少短時間休想在有所升遷,那麽始終就名不正言不順,許多事情都不好辦,就好像曹操一樣,總是平白吃了許多暗虧。
“我看這是張太守對將軍的報復,只怕多半是為了陳留城將軍救出周孫兩家的後患。”張遼歎了口氣,想想也的確是讓人惱怒,等於使勁的在張邈臉上抽了一巴掌,張邈能不報復回來。
這是陽謀,推薦劉悅為蕩陰令,誰也誰不出啥來,畢竟劉悅可是升遷了,只是一旦劉悅離開,那麽他在小黃的基業究竟屬於誰就不敢說了。
雖然蕩陰並不算遠,只是幾百裡,快馬加鞭也不過三日,只是這麽遠的距離,卻足夠張邈做很多事情了,而且名正言順的做事。
周鈺咬著牙,臉色陰沉的嚇人,他也知道這是因為周孫兩家招來的報復,但是思來想去卻苦無破解之法。
劉悅端著茶碗輕輕地抿著,其實心思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眾人的話他並沒有太往心裡去,這些他都知道,他所在意的是眼巴前這件事如何處理。
“公台,這蕩陰我還必須要去,不過我想再等等——”劉悅眯著眼睛,腦海中飛快的轉動著:“等等總會有轉機的。”
“轉機?”陳宮怔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著劉悅,遲疑了一下,還是咳嗽了一聲:“將軍,你這是何意?”
說到這個,劉悅舔了舔嘴唇,嘿了一聲:“公台可還記得東郡太守喬瑁曾經偷襲兗州刺史劉岱這事,劉岱也算是兵強馬壯,而且此人頗為自負,又怎麽會吃了虧而就此罷休,我估摸著劉岱也快要報復喬瑁了,更何況喬瑁還派了兩千軍支援張邈,東郡可謂是最弱的時候——”
“只是那些東郡的援軍不是正打算趕回去嗎,不日就要經過小黃向北了——”陳宮皺了皺眉頭,這些人若是回去了,劉岱攻打喬瑁,誰輸誰贏可就說不定了。
“他們回不去的——”劉悅很乾脆的一句話就截斷了陳宮的話,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輕嘿了一聲:“我猜黃金杯多半會堵在洪溝河木橋上,東郡兵馬未必過得去,你們說呢?”
眾人都是一愣,這和黃巾賊有什麽關系,不過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陳宮卻已經開了口:“將軍說得對,黃巾賊還沒有散去,也說不定就危害到了小黃,我軍與討董之時損失慘重,根本無法剿匪。”
啊了一聲,周鈺一時沒忍住,眼睛一亮,不由得驚聲道:“莫不成將軍是要假扮黃巾賊——”
咳咳兩聲,陳宮瞪了周鈺一眼:“慎言,黃巾賊危害陳留郡,偷襲了東郡援兵也是正常的,哪有人假扮黃巾賊。”
周鈺一呆,輕拍了自己一巴掌,對著陳宮一臉的慚愧:“司馬說的是,是鈺不懂事,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如果截住這兩千軍,那麽將軍還打算怎麽辦,到時候要幫劉岱一把不成?”陳宮不再理會周鈺,話鋒一轉,看著劉悅眼睛有些發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