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盺越發覺得這像一場交易,父親的老謀深算,左城的寓意不明,中間的她作為籌碼,明白地裝糊塗。
不想再可笑下去,關盺覺得該適可而止了,不然左城也會厭倦這樣的附和吧。所以她不露痕跡地轉移話題:“爸,快開始了嗎?”
她的生日會,關盺卻覺得壓抑得難受,似乎充斥著都是冷凝,凍結了所有,不同往年,今年多了左城。她想她會記得這個生日吧,以後每個生日裡想著這一天。
關震北突然蹙起眉頭,褪去了慈父的神情:“關盺,見到關艾沒有,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見。”關震北的語氣不似一個父親的角色,頗有些評頭論足的味道。
“這不還有我嘛,關艾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待會露個面就好,我來應付。”
關震北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慍怒,似乎從鼻腔裡悶出來的聲音:“越發不像話了。”又收斂了表情,對著左城言笑晏晏,“讓在左總裁笑話了。”
左城不語,關震北自顧局促:“有個生意場上的朋友來了,我去招待一下。”關震北似乎很善於處理這種冷場,一句話脫身了,還片葉尷尬不沾身。
一轉身,關震北這隻老狐狸就開始算計:這個男人心思太過深沉,絕對不是簡單的情愛,有什麽目的?他的身價還不至於為了利益,那是?任憑老狐狸老謀深算還是揣測不出一分。
左城千年不改的深沉,連附和也不願意。不過關盺知道,怕是短短的幾句話,左城就把她的家庭摸得透徹吧,比如父親偏心,她乖順,妹妹叛逆。關盺覺得左城應該都看的出來,真是不公平呢,她卻看不透這個男人一分一毫。
悠悠的音樂奏起,開始了,兩個人的生日,一個人的主角。
那另一個人呢?燈紅酒綠的後面,小小的噴水池旁邊,某人在暴殄天物地作踐她那套天價禮服。
很美的衣物,純白色的短裙,蓬蓬地上翹著裙擺,腰間的流蘇帶著複古美。裙子很美,很襯女孩乾淨的氣質,可是卻不配女孩一臉的苦悶。
關艾坐著她那天假的裙子,抱怨連連:“發明高跟鞋的人真不是女人,這麽狠得下去手,都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說著關艾兩條纖細的小腿一蹬,十分不雅地蹬掉腳上十公分的白色鞋子。
噴池旁,江夏初微微搖頭,有些無奈:“高跟鞋是男人發明的。”
關艾立馬轉口,接得順溜:“果然,男人生來就是折磨女人的。”
還是江夏初冷然,完全免疫某人有頭沒腦的冷笑話。
“其實沒有那麽難。”江夏初示范地走了幾步,腳下同樣高度的鞋子四平八穩,不像某人走起來歪歪倒倒的。
“那是你。”關艾一臉不以為意。從江夏初腳下看到臉上。
其實江夏初也算是個美女,用男人的話來說,她長著一張天使的臉孔,可是這個‘天使’卻不愛白色,偏愛這烏戚戚的黑色,而且沒有哪個天使像她這般冷冰冰的吧,真是浪費了這幅皮囊。
江夏初一身黑色的裙子,到膝蓋的長短,長長的黑發隨意散著,卻始終一臉冷漠,也算應征了關艾那句話浪費皮囊的話。
可是關艾不是江夏初,她不知道江夏初有多恨她這幅模樣,因為左城說過,愛她天使般的乾淨,愛穿白色裙子的她,這幅面皮她丟棄不了,只能幼稚地將白色剔除了她的世界。
江夏初也走到噴池旁邊,裸露的肩很消瘦,被燈光打上了一層朦朧,陪著某女人作踐昂貴的裙子。
噴池旁邊的燈光鋪在池面,風吹皺的痕跡明顯,關艾小腳丫交叉著,看著池面,一下莞爾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很漂亮吧?這是我的許願池,關家唯一隻屬於我的東西。”
江夏初也看著噴池,波光粼粼下有許多硬幣。她轉過頭,看見了關艾眉間縈繞了淡淡的哀傷。這樣的關艾很陌生。江夏初不說話,靜靜地聽著她說:“這個池子還是我母親在世,我纏著她要的呢。”她微微一笑,酒窩很淺,笑沒有到達眼底,“這裡面的硬幣都是我丟的,小時候總覺得許願池是靈驗的。”
那時候她還小,很幼稚,會對著許願池許下各種各樣的願望……
“希望可以見到媽媽。”
“希望可以考滿分,那樣爸爸就不會不理我了。”
“希望爸爸下次帶關盺去遊樂園能帶上我。”
“希望變得關盺那樣優秀。”
“希望爸爸能給我也唱生日歌,也買那樣的娃娃。”
可是一個也沒有靈驗呢。曾經她努力討好,她以為只要她變得像關盺那樣優秀就不會是多余的,可是她錯了,錯得離譜。
原來真有父親會沒有理由地討厭女兒。
她不看那些承載了記憶的硬幣,似乎這樣就能掩飾她曾經的幼稚,她對著江夏初笑,笑得誇張,讓人覺得刺眼:“我現在不相信了,很久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扔過硬幣了。”
江夏初終於知道了,為什麽這樣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關艾會走進她的世界,成為她僅有的朋友,原來她們是同一種人,那種人擅長偽裝,擅長舔舐自己的傷口。
“這樣不適合你,關艾,我習慣了你沒心沒肺的樣子。”
江夏初是故意的,她要拆穿關艾真實的面具,讓她真真正正地忘了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關艾鐵青著臉,恨鐵不成鋼地苦悶:“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懂得體貼人啊,這時候你不該細語溫言地安慰一番嗎?居然講這種倒胃口的話。”
說完,關艾就笑了,露出了深深的酒窩。雖然嘴上說江夏初倒胃口,可是也幸虧她的不體貼,讓關艾忘了許願池,忘了硬幣,忘了好多她想忘掉的東西。
“已經開始了,你該出去了。”江夏初微微揚起唇角提醒。側臉上,梨渦淺淺。
關艾耷拉著臉:“你還能再倒胃口一些嗎?”雖然嘴硬,可是還是乖乖用腳撥動著那雙甩了老遠的高跟鞋,一點一點苦悶地套上,就像赴刑場一般沉重,嘴裡嘀咕,“老祖宗說過我們要一步一個腳印,這算什麽啊,三步也沒有一個腳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