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歪理,不過說的也是事實,確實著陸面積很小。關艾艱難地起來,還沒有開走就扭扭捏捏,站不起腰,眉頭皺得跟老太婆一般,烏龜一般地挪動,嘴巴也不閑著:“一下被強行拉高了這麽多,我都看不真切了,這不找虐嗎?”
江夏初對某人的喋喋不休,蹙眉:“專心點,重心放在前面。”
“我還不信了,這麽雙鞋還能難倒我,我踩著也照樣健步如飛。”某人開始吹牛不打草稿,一臉躍躍欲試。
這腳步一加快,某人扭捏地更厲害,搖搖欲墜,江夏初惴惴不安,提醒:“當心,慢點,一步——”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聲慘絕人寰的大叫:“啊——”
某人還是高估了自己,這下好了四腳朝天,自討苦吃,那套天價的白色裙子啊,作踐了!
關艾大咧咧地趴在地上,嘴裡哼哼唧唧不斷,八成摔得不輕,江夏初走過去扶她:“還好嗎?”
地上的關艾抬起一張陰鬱的小臉,分貝很高:“不好!疼死我了。”說著也沒有借用江夏初的力道,自己三下兩下地爬起來。
江夏初稍微放心了,還能自己爬起來,看來沒有摔得厲害。
確實沒有摔得厲害,不然怎麽還有力氣這般嘶叫呢:“老娘不幹了。”
幸好前廳音樂聲很大,不然指不定驚嚇到多少人呢。
“這樣怎麽出去呢,你家老頭會用眼神招待你的。”江夏初自然知道關艾的父親很不喜歡她,這是必然的結果。
“不是還有關盺嗎?乖乖女一個就夠了。”她不顧三七二十一,甩掉鞋子,舒服地大歎,“還是著陸的感覺好。”
丟下鞋子,某人健步如飛地走著。江夏初看著地上被某人丟棄的鞋子,擰著眉頭:“有那麽難嗎?”
最後,關艾堅決地告別了高跟鞋,給那套天價的禮服配了一雙帆布鞋。然後大咧咧地走進會場,大大方方地接受無數注目禮,尤其是關家老頭怒氣衝天的眼神。
關艾奉承那句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看去吧。她做到了。有時候,江夏初很羨慕關艾能如此灑脫地丟棄,她卻做不到。
小徑,隔出了兩個世界,華燈籠罩與沉寂僻靜的兩個極端。
江夏初喜歡安靜,不應該說是死寂,沒有生命氣息裡,她才能能到自己的呼吸,才發覺她還活著,真真實實地活著。觥籌交錯的夜生活,格格不入的她融入不了。
這處是關家唯一沒有被修葺的地方,聽關艾說,這曾經是她母親的花園的,如今荒涼破敗了。
是不想睹物思人?還是怨恨責怪?才會落得這樣的荒廢。誰知道呢,猜忌人心多累。
只有一棵樹孤獨得立著,樹下有一張木椅,看的出來關艾的母親是個文雅的女人,這樹種的江夏初認得,是扶桑樹,扶桑花的話語是微妙的愛。
樹是會枯萎的,沒有永開不敗的花,扶桑花落了,寄托在扶桑花裡微妙的愛情又能永恆嗎?江夏初討厭永恆的愛情,這樣美好的東西她卻討厭。
坐在木椅上,黑色的裙擺鋪滿了整張椅子。樹上偶爾墜下的落葉落在她肩頭,涼涼的,仲夏夜居然是冷的。仰著頭,望著遠處的天空,是江夏初為數不多的習慣,四十五度的視角,天空沒有近一分,她還是看不清星星,就像那個人的眼睛,永遠的神秘。她冷笑低頭,卻看見了真實的眼睛,不是那相像的星子。
左城的眸子其實比那遠處的星子還要冷上幾分吧,永遠覆蓋著沉沉陰霾。又一次,毫無預兆,江夏初的世界左城出現了,她隻想落荒而逃,提起裙擺便轉身。
“這麽迫不及待?”左城自嘲,看著那個黑色的身影,離座,舉步,逃竄,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
她穿上了黑色的裙子,很美,可是左城覺得刺眼,卻又貪戀。
“你知道就好。”月光漏過樹影,打在江夏初臉上,半明半暗的灰色,就像陰陰鬱鬱地烏雲。
左城眸底沉得像泥沼,翻騰著洶湧的黑色。密密的視線籠著江夏初的臉,凌厲地像要刺穿她:“江夏初,你就這麽不願意看見我?”
“你知道不是嗎?”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是啊,他知道,可是左城還是給了江夏初將他凌遲的機會。
左城緩緩走近,冷冷睥睨黑暗中的江夏初,聲音沉甸甸的,承載著濃濃的慍怒:“可是,我卻希望時時刻刻看著你,甚至想綁著你,讓你哪也去不了。”
左城真的這樣想過,可是他不敢,因為江夏初有多狠左城知道,不僅對別人,更對自己。他怕以後再也聽不到江夏初對他冷言冷語,他怕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在恨著他。
“你不敢不是嗎?”江夏初冷笑,用著勝利者的姿態諷刺。
如果她死了,左城這些年的堅持不是要化為泡影,江夏初才會如此篤定。這世上最了解左城的就是江夏初了,只不過這種了解基於恨。
“到底,你要我怎樣?”聲音顫抖,一字一字加諸了哀求,晦澀得一塌糊塗。
無所不能的左城早就將尊嚴給了江夏初,任她踩碎了,所以才會如此卑微。
愛情裡,最後的保留就是尊嚴了,左城卻絲毫不保留,所以輸得一敗塗地了。
“要怎樣?”江夏初冷笑出聲。
多可笑啊。她要怎樣他不知道嗎?而且不覺得晚嗎?如果她說:她要她姐姐活過來,要謙成好好的,要那些噩夢都煙消雲散,能嗎?又何必如此虛偽。
那就看誰更誰更虛偽吧。江夏初一句話冷得讓所有可能擊得支離破碎:“我不要怎樣。”
“你知道的,我不會放任你逃離,那就好好相處不行嗎?”左城問得小心,他雙手捧著自己不能讓人觸及的東西到她面前,賭一個退步。
其實他知道,他必輸無疑。
“好好相處?”江夏初笑得不可抑製,這是最好笑的笑話不是嗎?
“不要這樣笑了。”左城幾乎祈求。
她在笑著,他那不能觸及的真心被撕成了碎片殘破得再也拚湊不全,他不記得疼痛,卻心疼了為了江夏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