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密的長睫微微扇動,眸子緩緩睜開,卻蒙了一層灼人的氣體,她看不清,似乎本能,她喊著:“謙成,謙成……”
謙成是你對不對?是你來救我了對不對?謙成你是不是知道我說謊了?我不好,很不好,卻一直騙你說很好,所以你來了,是嗎?可是你住在天堂啊,那裡很遠的,你會回去對不對?可是,我怕,怕一個人……
眸中,影子破碎,裂成了好多好多片,她無法拚湊。
她的夢那樣美,她的謙成來救她了,可是誰拿著錘子在敲碎它。
“我不是季謙成,江夏初你看看我,我不是季謙成。”
抱得那樣緊,似乎有妖治的氣息灌進,她隻覺昏昏沉沉。
如果你不是謙成,那你是誰呢?
不管是誰,只要不是左城就好,只要不是他……
不,你是謙成對不對?
是那個梧桐樹下對著我笑的少年,一定是,那樣清晰的笑容我看到了……
夜裡,下了一場大雨。
七月的第一天,萬裡無雲,天,放晴了。
風,吹幹了掛在樹上的雨珠,風幹了路面,找不到夜裡那場雨的痕跡,似乎根本沒有來存在過。
六月的最後一場雨,似乎衝刷掉了許多東西呢。
二十三樓的窗,被雨水衝刷地剔透,窗台上被風吹彎的刺葵粉漆了一層淡淡的杏黃色。陽光偷渡,從玻璃窗裡漏進,碎了一地的暖陽。
一室安靜。玻璃窗上,俊顏疏影。
左城只是臨著窗台靜立著,古鑽般黑沉沉的眸子流光溢彩,柔了滿臉的冷峻,唇角細微的揚起,未笑卻如此動人心魄。
原來,世上不止女子可以美得不可方物啊。
她就在他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卻不敢再近一點。那樣的消瘦,那樣的脆弱,似乎微重的風便會吹散了去。
他近乎貪婪地看著,聽了一夜的雨聲,不知疲倦,不知饜足。有種貪心從心裡莫名的地方開始滋長,如若這樣一輩子就好了。
他終是管不住心裡住著的那個叫做**的野獸,伸出手,微微顫著,眸間是癡念十幾年的容顏,多想碰觸,就算是一下……
那雙最美的手啊,在染血,在殺人時,也從未如此顫抖過。
她最討厭他那雙手了,會怪他吧,這樣靠近,只是他停不下來了。
近了,近了……只差一點點……
突然,長睫顫動,朦朧的眸子睜開,沒有惺忪,清明的沒有半點模糊,直直地望著那隻手,那眸子,像火:“別碰我。”
只差一點點啊……他就可以碰到她了……
原來什麽也沒有改變啊,她還是她,冷漠如斯的江夏初,她防備,她厭惡,她憎恨。
可是昨晚,她還那樣抱著他,都是夢啊,現在該醒了嗎?重重失落覆在左城眸間,翻天覆地地攪亂了一團墨黑,他收回手,指尖沾了涼氣,有些刺骨:“醒了,還疼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罔顧他的小心翼翼,冷若冰霜地拉開距離:“你怎麽在這?怎麽進來的?”
她的厭惡,她的防備都看在眼底,只是還是抵不過滿腔的擔憂:“哪裡疼?昨天你一直喊疼,醫生就在外面。”
她突然冷笑:“我真是糊塗了,憑你左城,怕是連我保險櫃的鑰匙都有吧。”
怕是在左城那,她已經透明了,沒什麽藏得住了,可是偏生她最想藏的是她自己,還真是癡心妄想呢,那個男人,蓋了一所銅雀樓,專門關著她的。
她冷冷地看著他,就算此刻什麽也沒有說,可是江夏初就是有如此能耐,一個眼神,便能凌遲了左城。左城是寧願她恨著自己的,而不是像現在根本找不到自己在她眼裡的倒影,所以,他收起所有溫柔,即便是讓她厭惡也好,總是好過不留痕跡:“江夏初,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非要將自己弄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到底想折磨誰?”
抬眸,江夏初眼裡蔓延著憎惡。
幸好,她還願意厭惡……
幸好,她的眼裡還能看到自己,盡管如斯憎恨。
左城啊左城,在江夏初面前,你還有什麽可以固守的,全然坍塌了,便任由著她這麽折磨。
透明的眸子漸進聚焦了火般的顏色,她卻只是冷嗤:“我折磨誰?難不成是你?你高看你自己了。”斂了冷冽的眸光,喉間溫婉話語,卻字字極盡嘲諷,“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多虧了你二十四小時的監視呢。”
涼眸微轉,落在手背上,泛著淡淡茶色的眸子染了墨一般,暈開一片墨黑。微抬起右手,手背上的吊瓶針頭刺進肉裡,她卻不知疼痛。
難怪她不疼,因為那針頭是扎在左城心頭了啊,太疼了吧,所以他又一次沒有自尊地棄械投降了,聲音柔軟得一塌糊塗:“若是你不喜歡,我會讓他們回去,現在別動,你輸完液我就會回去。”
江夏初抬頭,看著已經輸了大半的吊瓶,輸完就走嗎?可是她等不及了。她轉過頭看左城,面無表情:“你不舍得我死是吧?你說要是我真死了,你會不會陪葬?”
沒有半點思考,他毫不猶豫:“不會。”因為我不會讓你死……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黃泉碧落你也不會放開我的,左城,其實你也沒有你自己說的那麽愛我。”她笑得愜意,“如果你回答你會,我會考慮的。”
大概她江夏初也是瘋子吧,學著左城瘋了。
“別做這樣的考慮,我不會允許。”黑眸墨影沉沉,暈開了涼涼的情緒。
這樣的威脅似乎有些顯得可笑了,江夏初何時受過他的威脅。
“還是這樣自以為是。”她肆無忌憚地諷刺,“放心,我會好好的活著,看著你左城遭報應的,現在,你給我出去。”
還要怎樣?都如此妥協,還不夠嗎?江夏初到底你是有多貪心?逼至窮途末路,你給的報應已經足夠萬劫不複了。
可是他沒辦法啊,他拿她沒辦法啊……也拿自己沒辦法啊。所以他便自欺欺人,佯裝著若無其事:“你需要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