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城,左城……她喜歡這樣喊著他,似乎隔了很近的距離,她知道,這十一年,左城這個名字她喊得最多了。
“去了天台。”進叔遲疑很久才回答。
天台……那裡所有的一切都與江夏初有關。不需要問為什麽?怎麽了?答案沒有第二種。成初影篤定地問:“江夏初又做什麽了?”
江夏初,我好像有些討厭你了……
其實成初影不敢如此的,因為左城不喜,但是她越來越掌控不了自己了。
進叔眸光沉沉,語氣嚴肅:“這話不要在少爺面前說。”
成初影笑,不以為意:“我有數,犯了一次禁忌,怎麽還會有第二次?因為是進叔,我才不擔心。”成初影撒嬌的語氣,眼裡卻點點星光隕落。
江夏初是左城的禁忌,旁人動不得,說不得,早在她十三歲那年她就知道了。
那時江夏初還沒有出現,記憶裡也是左城唯一一次醉酒,他抓著她喊夏初,她問誰是夏初?左城便清醒了,狠狠推開她,說‘永遠不要去了解這個名字’。
那時她才十三歲啊,可是她懂,夏初是左城是禁忌,後來她再也沒有犯過一次忌。
氛圍有些沉悶,成初影一口一口抿著茶,進叔若有所思。
放下杯子,她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家常:“進叔,你說,為什麽是江夏初?誰都可以,為什麽偏偏是江夏初呢?那樣太辛苦了,我一直沒有弄懂,聽著江夏初的名字十一年了,我也沒有看清她到底哪裡不同了,除了心狠了點。”
她倒是說得雲清風淡毫無波瀾的,狂風暴雨她潛藏在很深的地方,就算是如親如友的進叔她也時刻防備著。這是她的秘密。
她貪心地在心裡補了一句:為什麽不是我呢?
可是成初影不知道,這個秘密,只有左城不知道,只有她自己也為誰也看不出來。
進叔深意地看了一眼成初影,交雜了複雜的眼光,又不動聲色地斂去:“嗯,是很狠,比許多殺人不眨眼的人過之而無不及。可是誰能又說什麽,少爺覺得願意,覺得值得,旁人越界不了。”
初影,你懂嗎?旁人插不了手,你必須懂,我這麽說,你明白嗎?
誰都看得出來,怎麽初影看不懂呢。
她還沉浸在自己編織地遐想中,不知不覺又越界了:“誰都可以啊,要是沒有江夏初就好了。為什麽左城那麽愛她?”
她犯禁忌了,幸好,左城沒有聽到。
這樣的如果,進叔也假設過,當時左城回答:不要再讓我聽到這樣的如果。
初影啊,這樣的如果想也不能想啊,你可懂?
進叔苦笑,無可奈何一般:“初影,愛情是個要命的東西,要不得。”
十一年了,她是越來越藏不住了,會要命的。
左城給自己貼了一個標簽——唯江夏初。誰還能肖想,自然要不得,要不起。
她無動於衷,似乎局外人一般笑得清淺:“我知道,是要不得,也要不起。”很快,她便收起了所有要不起的情緒,問,“左城不好吧?”
疑問的句式,篤定的語氣,遇著江夏初,左城何時好過?
進叔無奈回答,言簡意賅:“很不好,這兩個月胃出血了三次,第四次不遠了,額頭被砸傷了,沒有處理。”
江夏初只出現了兩個月,左城就這般模樣了,這樣的本事誰能匹敵,成初影佩服啊:江夏初,你會愧疚嗎?哪怕一丁點。
多狠心的女人,她見過形形色色的囚犯,論冷漠,論無情,論心狠,沒有一個抵得過江夏初。
成初影起身,白色的裙擺壓得皺了,她撫了撫:“我去看看,得讓他去醫院。”
“初影,我怕去醫院的會是你。”進叔沒有半點戲謔,他自己不就是例子嗎?
成初影只是笑,打趣著說:“那一起好了,進叔,腿上別忘了擦點藥,左城肯定沒有手軟。”
果然,進叔褲腳上染紅了大片大片。
左城,你真狠心啊,那可是進叔,二十多年相陪啊,居然換不來江夏初的一朝。
很是絕配啊,和江夏初一樣的冷硬心腸。
成初影決然的背影,進叔看著覺得熟悉,哦,對了,真像少爺,他苦歎:“怎麽這麽像少爺,固執倔強也要不得啊。”
初影,像了少爺的狠,像了少爺的冷,像了少爺的精明,只要不要學了少爺的固執倔強啊。
很多東西都要不得啊,比如成初影固執的情愫,比如左城癡戀的江夏初,可是明明知道,這些要不得也沒有停止。
進叔只是搖頭,罷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也就只有用宿命這個抽象的東西來解釋了。
四樓高的天台上,風很大,成初影白色的裙擺飄揚,腳步清淺,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走得很小心。
遠遠地,便看見藤椅上半躺著的身影,黑色的西裝外套敞著,白色的襯衫有些皺了,發,微微凌亂,不修邊幅的頹廢。可是成初影卻瘋了一般地迷戀,那個男人的頹廢,決然,狠厲,甚至是無情,她都一一囊括地戀上了。
成初影,你還真是瘋得不輕啊。她自嘲地苦笑,輕著腳步走近,呼吸很輕,生怕驚了什麽一樣的小心翼翼。
站在離了一米的距離,她便再難以挪動腳步了,十一年,左城從來不允許她越過這個距離。
她站著,望著,眼裡交織出密密的網,全是一張蒼白虛幻的面容。左城……你如何變得這般模樣了……
成初影安靜地站著,一如往日,她不敢越界,唯一大膽的也就是不動聲色地窺視,只是這是第一次,她可以這樣長時間肆無忌憚地望著他。這個警戒心極強的男人,何時變得這般毫無防備了。
還在成初影十一歲時,她便認定,左城有一雙世間最美的手,心裡偷偷的藏了另一個認知,左城的臉是世上最好看的。可是現在那張最好看的容顏像中古世紀的素描畫,沒有一點生動,沉寂亦如死去一般。
額頭上,手指長的傷口結痂成暗紅,刺目猙獰得很。她的素描畫,被人毀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