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军事 > 德川家康 > 第22章

德川家康 第22章

簡繁轉換
作者:山岡莊八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6 20:58:35 来源:搜书1

這一日夜裡,於大又夢見了廣忠和竹千代,他們在波濤洶湧的海中,大喊救命。睜開眼,朝陽已經照到了隔扇上,於大一身冷汗,她屏住呼吸,凝神靜聽,好像漲潮了,她聽見海浪沖刷石板的聲音。

此處為刈谷城汐見殿的一角,於大出嫁之前曾在此住了十四年,松濤和海浪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但是城內的空氣卻已完全不同。父親已經亡故,先前的親信也被同父異母的兄長信元無情驅逐。信元進行了各種變革,試圖將父親的影響掃除殆盡。

他為自己新建了居室和大書院,還偶爾會從京城招來一些連歌師。於大這次回到刈谷,就像是進了另一座城。和於大甚為親密的同母兄長信近已經不在,服侍她的這個侍女亦很陌生。這讓她愈發思念岡崎。一閉上眼睛,她便想起竹千代,一走進卧房,她便似聽到廣忠的聲音。

於大站起身,拍手叫人端來水,開始默默地梳洗。她擦掉汗水,漱了口,梳完頭髮,像往常一樣打開了隔扇。回到了娘家,她卻有一種被發配到孤島的感覺。別離之後的日子,她唯有這個習慣雷打不動:望著早晨的天空,對著岡崎方向雙手合十。

起初,她是想向神佛祈禱,保佑廣忠和竹千代平安,但不知不覺,祈禱變成了幻覺,她覺得自己好像和丈夫、孩子的手合在了一起。她開始覺得,對於一個女入,神佛就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竹千代醒了沒有?」於大想著,臉上露出了微笑。她時時刻刻都在想念竹千代。正因為心中有這個兒子,她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請佛祖保佑我的孩子……」她祈禱的時間總是很長。直到海面微微泛紅,鳥雀的叫聲在附近的樹枝上響起,她才停下來。

「小姐。」侍女等她祈禱完之後,才開口。這個侍女和於大同歲,名信乃,是一個下級武士的女兒。「杉山元六大人求見小姐,正在門外等候。」

「哦。」於大不由回過頭,「讓他進來,我正有事要找他。」

信乃毫無表情地離開了,未幾,帶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強壯武士。

「小人有事向小姐稟報……」杉山元六可以說是唯一沒有被驅逐的父親的寵臣之子,目前成為家老。於大有些焦急地看著元六:「是岡崎有什麼消息嗎?」

「是,酒井雅樂助大人捎信來說,少主平安無事。」

「謝天謝地。昨晚的夢一直讓我擔心,恐是太累了。」

「小姐……」

「哦?」

「小人今天陪城主去了一趟跑馬場……」元六看到於大眼神憂鬱,卻愈發美麗,慌忙移開了視線,「城主命小人勸說小姐改嫁。」於大微笑不語。

「要是行動比岡崎慢,小姐就太可憐了。」

「比岡崎慢……」

「是,聽說岡崎城主已經決定迎娶田原的戶田彈正之女。」

於大的笑容僵住。「田原……」她原以為自己早有心理準備,但猛聽到此事,依然難過異常。既然已經和廣忠散去,照理不該再生嫉妒,但剛才心中的那一陣絞痛又是為何?是對那個即將成為竹千代「母親」的女人的嫉妒,還是依然對廣忠情縷未斷?

杉山元六能夠體會於大的心情,他望著窗外的天空,「城主說,他非常清楚男女之情,因此讓小人來勸勸小姐……」

於大不語。

「小姐,您意下……」

「元六,且等一等……等一等。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小姐說得簡單,您不知道城主的想法。城主他……」他謹慎地看了看周圍,小聲道,「他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什麼事,便由不得別人。」

這一點於大也非常清楚。當時廣忠懼怕今川氏,決定把於大送回刈谷時,信元火冒三丈,甚至計劃把送於大的岡崎家臣全部殺掉。於大猜測出信元的想法,故在渡過矢矧川不久,便讓岡崎眾人回去,他們也才得以平安無事。元六似乎想告訴於大,對信元不可大意。

「小姐可能還不知,」元六低聲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廣瀨的佐久間大人,一是阿古居的久松大人。小姐必選其一,否則……恐有性命之憂。城主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他六親不認。」

於大阻止了元六:「這話傳到他耳中怎麼辦?」

元六沒有回答,單是往前近了一步,小聲道:「小姐,您聽說過藤九郎公子的傳聞嗎?」

於大當然聽說了。生在大名家,卻和城外的女子私通。岡崎城中人人都說,這種事實在少見,更令人詫異的是,他竟然還為此丟了性命,真是愚蠢!

「最近有傳言說,公子還在人世。」

「他還活著?」

「是。因此,當年那個陰謀也暴露了……聽說藤九郎公子是因為得罪了城主,才背上了莫須有的污名,浪跡天涯,無家可歸。」

「這……這可是真的?」

元六點了點頭,「因此小姐萬萬不可開罪城主。是佐久間大人,還是久松大人,小姐必須早作決定。」

於大沉默,屏住呼吸,盯著元六。哥哥藤九郎信近竟然是得罪了信元而遭陷害……

「藤九郎公子……」元六再次變得面無表情,說道,「他反對城主投靠織田。為了除掉這個絆腳石,城主把藤九郎公子騙到自己經常去的熊邸,讓他背上不義之名,借織田刺客的刀殺了他。藤九郎公子也非平庸之輩,裝死逃了出去。城主一旦下定決心,便會不擇手段。」

正在這時,只聽有人叫道:「元六在嗎?元六!」院落附近的櫻樹林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性急的下野守信元大概對杉山元六不放心。親自前來了。

「這麼性急……」元六苦笑了。「元六在此!」

他大聲對外面應了一句,然後快速地小聲道,「在一兩日之內,請務必作出決定。」說完,慌忙走到玄關相迎。

信元已經把韁繩扔給了下人,手裡拿著鞭子,道:「於大,今天天氣不錯。朝霞染得海面一片通紅。你出來看看,這早晨的太陽比洗馬盆還大。」他扯著嗓子說完,方才走進院子。

「哥哥請進。」於大伏在地上迎接信元。下野守爽朗地笑著,坐到走廊旁邊。習慣了廣忠綿軟的笑聲,於大感覺哥哥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的心。

「決定了嗎?」

「是,小姐說會在一兩日之內作出決定。」元六在旁邊打圓場。

「一兩日……現在你就該作出決定啊。」信元並不理會元六,繼續說道,「於大,岡崎的廣忠,就是一個曠世的傻瓜。」他的聲音響徹整個院落。「聽說他已經決定娶戶田彈正之女做續弦。這門婚事對松平氏有百害而無一益啊。」

於大微微點了點頭,看著膝蓋上自己的手指。

「我絕不會看錯。織田和今川再起爭端時,今川肯定會讓松平人擔任先鋒。松平人以為戶田會支持自己,但戶田人可不會那麼耿直。是吧,元六?」

「啊……是。」

「他們一旦看到戰局不利,便會馬上倒戈相向。」

「是……」

「然而,廣忠卻不知道這一點。他們拒絕我的勸說,非要和戶田家結親。松平氏日漸衰落,真是可悲……於大。」

「哥哥。」

「你也很可憐,但是反而因禍得福了……不要再等了,你在今日就作決定。廣瀨和久松,由你選擇。」

於大依然低著頭,強忍住淚水。這不是膚淺的悲哀,但也不是反感,而是因為女人的宿命而生起的哀愁。於大總是被當成鞏固刈谷城的一粒棋子,當初嫁到岡崎也是如此。和什麼樣的家族進行怎樣的聯合,這種算計決定了她的命運。這不僅僅是於大一個人的命運,這是戰亂不斷、沒有秩序和道義的世道中所有女人的俞運。

「父親希望通過和松平家的結合,來保住松平和水野兩家的安泰,但世事無常。現在,必須和與織田親近的家族結合。織田氏是朝陽,今川氏則是落日。你被夕陽驅趕,卻反而得以沐浴早晨的陽光。你很幸運,我也很幸運。好了,你今天就作出決定。元六,我們再去騎上一圈,今天早晨天氣真好。」

於大對著走廊施了一禮,默默地垂著頭。

信乃端來早飯。於大拿起筷子,便讓她退下了。腹中空空,卻毫無食慾。怎麼能忘記岡崎?竹千代是她生命的一半,廣忠的愛撫則讓她終身難忘。近日,不知為何她全身慵懶無力,時而輕聲咳嗽。莫非是廣忠的病傳染給了自己……就連廣忠的病,都讓她懷念不已。若有可能,她真希望落髮為尼。

於大茫然地坐在房中央,一動不動。太陽照到隔扇上,飄落下來的楓葉的影子映在上面。不時有小鳥來到這裡,悲切地啼鳴。這裡離海近,大概是西風少了的緣故,春天來得比岡崎早。

一眨眼,於大離開岡崎近半載。她沒有活下去的念頭,寂然等死的情緒一直纏繞著她的心。她並不知道久松和佐久間乃是何樣人。懷著一顆柔弱的心,嫁到素不相識的人家,還能活下去嗎?

到了辰時四刻,於大叫來信乃。她想去看看父親。父親的墓在緒川的乾坤院。若是告訴信元,或許他會準備一乘轎子。她不想麻煩,只帶著信乃和一個下人暗暗出了城。

明媚的陽光溫暖了大地,麥子已經抽了穗,有些耀眼。

廣瀨的佐久間。阿古居的久松。不管嫁給誰,都和於大的幸福無關。但於大必須選擇其中一個。她帶著一個縹緲的夢想,希望跪在父親墳前時,能夠得到一點暗示。明媚的陽光晃得她的眼睛發花。

經過熊邸時,忽聽人叫道:「這位小姐。」一個用斗笠遮住臉的武士叫住了她們。於大停下腳步。

「看樣子你們乃刈谷水野家的人……你們認識於大小姐嗎?」

於大覺得聲音有幾分熟悉,心下暗想:「莫非……」她揭開自己的面紗。武士驚叫一聲,轉身便走。於大向下人遞了一個眼色,下人立即拔腿追去。

雖然體格健壯許多,但不論是個頭還是聲音,此武士實在和信近太像了!

於大和信乃一臉疑惑地跟了上去。前方的道路變成了丁字形。正面便是人稱熊若宮的竹之內波太郎府外的壕溝,壕溝對面是一堵結實的土牆。下人追著浪人轉向右邊。路邊是芒草和落了葉的榛樹。

到了丁字路口,於大突然想起什麼,急忙停住腳。頭頂榛樹上有幾隻烏鴉的叫聲提醒了於大。信近幾年前已在熊邸被人殺了。如他果真活著,自己這樣趕過去,一旦鬧開,豈不會讓事情變糟,於大停住腳步。「信乃,把他叫回來,我們離父親的墓地越來越遠了。」

「是。」信乃應了一聲,剛跑出二三十步遠,便看見下人沿壕溝走了回來。與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年輕人,留著額發,系著紫色的髮帶,穿一身華麗的綾羅窄袖衫。信乃對於大道:「波太郎先生來了。」

於大點了點頭,透過頭巾看著一身侍童裝束的波太郎。父親生前,於大曾經與他見過兩面。她經常聽說他家從南北朝時代便流傳下來的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據說他們是侍神的家族,不可輕慢。信近和波太郎的妹妹於國私通而命喪刺客之手。可是,這個波太郎為何如此年輕呢?論年齡,他應當比於大還長三四歲,但是依然留著額發,眼睛和嘴唇仍和以前一樣嬌媚。

「小姐,聽說您要去祭拜父親?」波太郎道,清澈的眸子中略帶著微笑,「大概是您父親在天有靈,才讓我們碰上。請跟我來。」

於大沒有回答。想到哥哥下野守和信近之間的爭端和熊邸有關聯,她一時有些猶豫。

波太郎見狀,便笑道:「你這個下人,據說看見了一個熟人,還稱那人進了寒舍。在下卻並不知,不過今日在下要為小姐引見一個人。請跟我來。」

下人一臉疑惑,看著於大,小聲道:「剛才那個武士,分明是進了熊邸……」

於大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熊邸的壕溝。清澈的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了烏鴉的影子。她決定去熊邸看一看,「有勞先生引路。」

哥哥活著也好,死了也罷,自己只是想憑弔一下,下野守也不能怎樣。定下心之後,剛才那個一見她便逃遁了的男子,卻愈發令她不能平靜。

波太郎對此卻隻字未提。他在前引路,帶於大到了祭壇,禮拜后。便把她帶到了建造成書院風格的前廳。祭壇周圍都是神殿,左右則是居室。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以神社為中心,四周圍著壕溝的古式建築。從前廳的窗子里可以看到對面的土壘和箭樓。

波太郎把於大帶到廳中,推開窗戶,指著院子道:「就在那些乾枯的胡枝子花叢附近……」他一邊坐下來,一邊說道:「藤九郎公子,就在那裡丟了性命。」

於大點頭,看著外面耀眼的陽光。

「那晚遍地都開著胡枝子花,月色很美。刺客藏在那塊洗手石后,突然跑出來,砍向藤九郎公子……」波太郎臉上露出微笑,「在下再次跟小姐提起此事,小姐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都是因為織田氏和今川氏爭執不休。」

「先生是說,先生知道兄弟相爭的原因?」

「知道。」

波太郎點頭道,「我見過這個世上最殘忍的爭鬥……也因此而失去了妹妹。」

「先生的妹妹……就是於國?」

「正是。」波太郎臉上依然掛著微笑,道,「下野守真是可怕。」

於大沒有回答,她的心開始像針扎一樣疼痛。留戀於國的美色而出入這個家門的,好像不是藤九郎信近,而是兄長下野守信元。然而,僅僅因此,他便將信近騙到這裡,連同所愛的人一起殺掉……

「小姐,想必對於此事,您的悲傷不亞於我。」波太郎看著於大憂愁的側臉,道,「可是小姐不能就此沉淪。為了尚留在岡崎的孩子,多多保重。」

「先生……」於大似乎定了心,問道,「今天您要為我引見何人?」

「我要為您引見的人……」波太郎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乃藤九郎公子的靈魂。」

「靈魂?」

「您不要問了。靈魂會因此傷心。無他,只因我乃侍奉神靈之人,可以隨意和靈魂交流。我能夠知道靈魂的悲喜。」

「啊……是。」

於大努力想從波太郎的表情中讀出些什麼。波太郎微微頷首道:「聽說小姐要再嫁。」

「是。」

「靈魂告訴我,您在猶豫,不知如何選擇……」

於大點了點頭。哥哥果然沒有死……他還活著,和波太郎有來往。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陣難過,卻又不能問。信近現在成了逃避下野守爪牙而活著的幽靈。如果把他帶到明處,未免過於殘酷。在這個骨肉相殘的時代,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幽靈。

「小姐,您決定了嗎?」

「這,我……」

「我知道。」波太郎大聲笑了起來,「您要仔細地想想……這也是靈魂讓我告訴你的。」

「是。」

「小姐肯定不願意疏遠岡崎,害怕萬一變成孩子的敵人……這便是您猶豫不決的原因吧。」

於大吃了一驚,垂下了頭。內心的顧慮完全被對方說中了,她一時無言。

侍女端上茶水。窗外的陽光更加明媚。一隻鵪鶉飛到院子中那些記載著往日悲傷的胡枝子花枝幹上,悠閑地覓食。波太郎緩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等著於大平靜下來。「骨肉也好,女人也罷,您的這些顧慮都是不可避免的。我能理解小姐。但是,您不能一直猶豫不決,看不到前方的波濤。」

「嗯……是。」

「所謂生死有命,或許有一種方法可令水到渠成。要讓小姐認真尋思,作出決定,實是太難。因此,在下想為小姐引見一個人,不知意下如何?」

他會帶她去見誰呢?波太郎的一番好意令於大難以拒絕。「在見那人之前,我能先知道他是誰嗎?」

「您見他的時候,不必道出自己的身份。」

「那好。」

波太郎滿意地點點頭。「如果能給您帶來什麼暗示,這也是靈魂的指引。請稍候。」施了一禮,他出去了。

不久之後,他便回來了。「我會稱您是我的家人,以此引見給對方。請跟我來。」

他帶著於大穿過走廊,走向對面的屋子。這裡裝飾一新,掛軸也很是雅緻,還有香台、花台,都鑲著精細的螺鈿。陽光從右手邊書院的窗子里射了進來,照到繪有《源氏物語》畫卷的屏風上。正面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和兩個隨從模樣的武士。坐在上首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武士,而另一個看起來年在二十五六左右。於大隨波太郎走了進去。

「果然很像於國。」正面的少年肆無忌憚地看著於大。

「大概是血緣的緣故。來,靠近些,吉法師公子要賜你一杯酒。」年長的武士輕鬆地對於大招了招手,道:「你叫於大?」

「啊……是。」

「我是織田吉法師公子的家臣平手中務,這位是阿古居的久松彌九郎。」

於大吃驚地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久松彌九郎,跪伏在地。這就是織田信秀之子,還有自己可能嫁予的久松俊勝!但是讓她最為驚訝的,是自己突然被引見給吉法師。

「吉法師公子,請賜酒。」平手政秀說道。

「拿酒來。」少年吩咐著侍女,然後對於大道,「你喜歡什麼?於國擅長跳幸若舞,也經常唱些小曲。」

說到這裡,他突然站起身,前跨一步。於大吃驚地往後退了退。少年刷地揚開手中的扇子,唱道:人生誰無死,忍耐所為何?遙憶初識夜……

他用男兒初成的聲音朗朗唱了起來。

「好了,嚇著了於大小姐。」政秀笑著舉起手制止道。

「老頭子,你不喜歡?」少年立住,對於大道,「你會什麼?」

「小女子不才,什麼都不會。」於大回答道,她突然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個織田家的兒子,不久之後,很可能會和竹千代成為寸土必爭的敵手……「公子,您喜歡小曲嗎?」她平靜地問道。

「哼!我可是武將!」

「武將?」

「武將喜歡小曲兒,會被老頭子罵。」

「哦。」

「身為武將,一要征戰,二要獵鷹,三要談論武家之事,四要會捕魚。對嗎,老頭子?」

「是。」

「幸若小曲之類,我都是在老頭子不在時才玩一玩。可我真正喜歡的不是這些,而是別的……」

「那您喜歡什麼呢?」

「第一,站著尿尿。」

「啊?」

「第二,站著吃泡飯。」

「站著?」

「嗯。你這樣吃過嗎?這樣腸子是直的,能吃很多。七碗八碗,一下子就進了肚子里。不用吃菜,也不用喝湯。」吉法師正說到這裡,政秀拿起扇子拍了拍榻榻米。

「這也不能說啊,罷了罷了。」

波太郎坐在於大旁邊,笑了起來。於大也差點笑了,但她笑不出來。

比起安祥城庶出的長子信廣,織田信秀對吉法師抱有更大的期望。正因如此,他才讓被稱為織田智囊的寵臣平手中務大輔政秀做織田西席,負責管教吉法師。在吉法師看似荒唐的舉動中,可以看出一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不俗氣質。平手中務對此心知肚明,但還是時而勒一勒手中的韁繩。久松彌九郎不苟言笑,坐在旁邊,露出一絲懊喪。

吉法師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酒壺,為於大斟滿了酒。

「多謝公子。」於大端起杯子,瞄了一眼吉法師。他眉毛倒豎,眼睛里散發出異樣的光彩。受到政秀的責備,他的臉猛地漲得通紅。

「那麼我們就……」見於大放下杯子,波太郎催促道,「獵鷹時再會吧。」

於大恭敬地施了一禮,立起身。只聽吉法師又道:「下次我給你舞幸若舞。你可要學一學。」

送走了吉法師等人,回到走廊里,波太郎回頭看著於大道:「小姐看這孩子怎樣?」

「目空一切。」

「僅僅如此嗎?」

「眼中的光芒非比尋常……」於大話還未完,波太郎便介面道:「和您的孩子將來恐怕會捉對……小姐不這樣認為嗎?」他好像看懂了於大的心。

於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他才四歲。」

「因此才要為他的將來著想。」波太郎盯住於大道。

於大有些明白了。波太郎言外之意,她必須再嫁。不久之後,將是織田吉法師和松平竹千代他們的天下。和他們的祖父、父親一樣,他們命中注定要在戰場上相會。

「小姐不覺得,自從應仁之亂以來,各國的戰亂太多了嗎?」波太郎回到座位上,擊掌令下人端來茶水。「越后的上杉、甲斐的武田、相模的北條、駿河的今川……」他看著照到隔扇上的陽光,數著一個個響噹噹的大名。「他們都想上洛。他們恐已體察到百姓已厭倦戰亂,正在考慮統一天下。只是,他們都離京城太遠了……」

於大全身僵硬,把視線投向陽光普照的院子。若藤九郎公子還活著,他會怎麼說?他還會認為松平氏和今川氏會永遠齊心協力嗎?襁褓中的竹千代和離別的丈夫的影子浮現在於大眼前。廣忠此生絕不會背棄今川氏,只要今川氏在,岡崎便可無事。但,若織田氏兵向三河,唉,可憐的岡崎便只能走向滅亡……

見於大似已想通,波太郎若無其事地談起最近在京城和難波的見聞,關於石山御堂門徒的故事,以及坍港的熱鬧景象……

他還說到織田信秀為何經常把吉法師送到這裡來。最後,他微笑著道:「久松彌九郎為人頗為正直。」於大聽他說完,便告辭而去。

艷陽高照。在萬里無雲的碧空,廣忠和久松彌九郎,竹千代和吉法師的臉龐重合在了一起。為什麼總是對廣忠依依不捨?

「小姐剛才是認錯人了嗎?」下人問。

於大點點頭,緊緊咬住嘴唇道:「今日不去拜祭父親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信乃驚訝地抬頭看著她。於大眼裡蘊滿淚水,在陽光下閃爍。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