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军事 > 德川家康 > 第398章

德川家康 第398章

簡繁轉換
作者:山岡莊八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6 20:58:35 来源:搜书1

藤堂高虎和片桐且元被任命為先鋒,高虎的軍隊迅速進入河內,在國府至小山一帶駐防。消息傳到已入大坂城的真田幸村耳中之時,已為慶長十九年十月二十五傍晚時分。

正如公卿大名絡繹不絕前往德川家康所在的二條城拜謁一樣,來自全國各地的浪人亦源源不斷湧入大坂城。此中,既有欲真正報答豐臣恩義者,也有不問是非、只為解決生計疾苦者。如此龐雜之人,伴隨著數量的不斷膨脹,竟也不可思議地鼓起鬥志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血染沙場!」既有這般血性的年老武士,又有打盡了算盤的年輕人。「若與關東一夥,必為後世恥笑。即使把腦袋砍下,頂多得到百八十石。可一旦豐臣氏得了天下,至少會是三千石。若立得戰功,不定還會成為大名呢。」真田幸村故意把親信放到人群中去,散播此類流言。

「完全一群烏合之眾!」當荒川熊藏不知聽到什麼,不屑一顧時,真田幸村先是嚴厲斥責,繼而道:「點石成兵,乃兵法極致。但究竟是何樣之言令你如此小視?」

「有人竟散布言論,說眼見著失敗,不如對己方大將突施冷箭,死在這種地方大為不值。豐臣氏前途喪失殆盡,五十石、一百石何樂而不為?為了生計與性命,實不必為此等大將賣命。」繼而,荒川熊藏又用他那熊掌一般的手拍著腦門,道,「哎呀,怎的讓這些一無是處的年輕後生混了進來?」

年輕人真是直率!幸村不笑不驚,其實,這種率直亦為太平所生。生於太平,承平日久,世人自會口無遮攔將心聲道出。但太平怎會如此容易持續下去?只怕不久之後,這種率直就會變成疏忽,變成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刃。荒川熊藏若非幸村親信,而是大野兄弟的監視之人,恐怕當場就被斬首了。日下的年輕之人,怎知年老武士經歷的戰陣為何物。

十月初十,真田幸村依計進入大坂城,本想首先拜會大野治長,提出主動出城迎敵之議。可如今,他卻放棄了這種想法,因他手中無一隊人馬受過野戰歷練,偌多人連戰陣進退都一無所知,必須從律令教起。

戰事乃是拿眾人的性命和命運豪賭的殘酷遊戲。正因如此,充分磨鍊人的韌性,乃是將帥練兵之首。故,幸村的算計,是首先令以七手組為核心的主力,駐守宇治到瀨田一帶,其間,偷襲伏見城與二條城,旋撤回陣地,固守城池。

幸村並非真要在瀨田展開決戰,亦非非讓他們拿下伏見城不可,他只是想讓隊伍在城外演習一番,讓他們充分意識到此戰與各自的命運息息相關,再返回城內,進行固守。

但大野治長卻極力反對。野戰乃是關東軍的拿手好戲。若前鋒撤下,勢必會留下「戰敗」印象,大大影響士氣。故最好從一開始就依託易守難攻的大坂城蓄養士眾的「不敗信念」。治長如此主張有他的緣故,他並不信任浪人,不敢把他們放出城去,因一旦激戰起來,誰能保證他們不捲走軍餉一走了之?

看到心神不安、猶豫不決的大野治長,幸村覺得必須重新審視此人。治長許是想彙集大軍,以此為籌碼與關東談判。一旦如此,問題就截然不同了。於是,幸村不再比量出城迎戰與龜縮固守何為重要,而是在城濠附近構築護壘,令出城的一千多人和預留在此處的五千士眾均著紅衣,在情況危急時,隨時都可以殺出布陣。

此赤衣隊乃是模仿關原合戰時威震天下的「井伊赤備軍」而設。從旗幟到裝飾用的小旌、甲、胄,皆染赤色,馬印為唐人笠的樣子,威武醒目,讓人不禁回想起秀吉的千成瓢簞馬印。此多為示威之意。

就這樣,幸村終放棄了自己的主張,構築護壘。剛剛完成布防,家康大軍已到。此時,幸村又想起一個令人擔憂的人。非別人,正是淀夫人的妹妹、京極孀婦常高院。

常高院不只出入於姐姐淀夫人處,還時常進出大野治長陣中,或多與織田有樂齋密談。其實,就她的身份而言,此並無甚稀奇,但可疑的是,她卻同時頻頻出入秀賴夫人千姬處,近來甚至頻頻拜謁負責守護內庭的奧原信十郎。這不禁令幸村大為生疑。

城內每日都進行著熱烈的議事。人皆聚齊,長曾我部盛親到來,仙石人道宗也、明石掃部助守重、毛利豐前守勝永等亦到。除此之外,連在大久保長安一案中被趕出領地的石川康長、康勝兄弟也到了。他們都把命運賭於此戰。此中,明石掃部乃是狂熱的洋教信徒,他甚至邀請與亦為信徒的石川兄弟同入大坂的保羅、托雷斯講經,祈禱大坂獲勝。

眾人堅信,當他們據守城池之時,未曾謀面的菲利普皇上的大兵船必來救援。若大兵船趕來,德川部大半會分兵。不消說,此大半必乃伊達政宗和受其指使的松平忠輝。若此部臨陣倒戈,上杉部還能想不起關原合戰時的恩怨?然後,此戰就變成一場神聖的信奉之爭了。

在戰意大熾之際,設若常高院說動了淀夫人,銷蝕了總大將大野治長的鬥志,再拉攏織田有樂齋與敵人私通……最擔心的乃是在死守城池之時,敵人忽被自家人引進城內。若如此,一切都將化為烏有,固若金湯的大坂城頃刻間便會改姓德川。

必去見一見奧原信十郎。幸村早就聽說,奧原信十郎勸說紀州熊野的鄉居武士入城,與其說是為了報答秀吉公恩義,不如說是為了償還秀長公的恩情。

奧原信十郎現奉命守護內庭,負責秀賴母子之間的聯絡。故常高院若懷有別樣的心思,他必一清二楚。

二十六日,幸村拜見了秀賴,稟報了敵人軍備及進展諸況之後,又造訪了百間長廊外奧原信十郎的值事房。

「幸村有事求見奧原大人。」

「大人不在。」當值的士卒冷冷答道。

「他去何處了?」

「這……是千姬夫人……」話未說完,士卒支吾起來,「大人究竟去了何處,小的實在不知。」

「大人總不至去了城外吧?我就在此等上一等,借折杌一用。」

於是,幸村便坐在士卒為他拿來的折機上,眯著眼睛瞧著晚秋的天空。

天太藍了!一切光彩彷彿都被吸進了那深藍之中。幸村閉上眼睛,體味著美景。

兩刻之後,奧原信十郎方遲遲回來,他手裡還握著一束菊花。「哦?是真田大人!」他走上前來,向幸村舉花施禮,「千姬夫人召見,順便要了一束花回來。大人若是也喜歡,就分些去裝飾營帳吧。」

「十分感謝。我就要一朵吧。」幸村把鼻子貼在要來的菊花上,若無其事問道,「少夫人還好?」

「好。少夫人不愧是將軍之女,甚是鎮定。」

「她召您前去,乃是……」

「聽說大御所抵達二條城,少夫人想問問城內有無慌亂。」

「哦?」

「不只如此,少夫人還嚴厲吩咐從關東跟來的貼身侍女,若大御所真的到了,今後誰也不準外出,也嚴禁往江戶發書函。」

「大御所一來,彼此就變成敵入了。嘿,少夫人倒分得清彼此!」

「不錯,讓人佩服啊。好一個大御所的孫女、淺井長政公的外孫女!」

「奧原大人,您時常見到常高院否?」

「是。常高院夫人有時也到敝處。」信十郎淡淡一笑,「目下,最為痛心的恐就是她了。這亦難怪,姊妹三人當中,兩人互相敵對,無論何方取勝,結局都是不忍啊。」

幸村點頭,迅速推進話題:「這般說,常高院定在為還有無和談的餘地而苦惱了?」

信十郎收斂起笑容,搖了搖頭,「夫人似已死心了。」

「哦?她如此透露過?」

「是。實際上,鄙人也勸過。事已至此,除了一戰,別無他法。織田有樂齋大人也如此勸說,她才死心了。」

幸村眼裡放射出銳利的光芒。信十郎的回答雖頗為自然,但很明顯,他對幸村的心思甚是清楚。

「奧原大人。」

「請講。」

「聽說大人乃是劍聖柳生石舟齋先生的高徒。大人認為此次戰事要決出勝負,大約當在何時?」幸村想試探對方。

奧原信十郎竟意外地低頭沉思起來,神情甚為認真,「這……至多在半年之後。」

回答雖未令幸村感到意外,但在目下,這般回答確需要勇氣。周圍別無旁人。腳下的小石子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讓人很難想到已是下霜時節。幸村佯驚道:「哦?半年就可以決出勝負?眾人可都說要拼兩年呢。」

「兩年?並非堅持不到,若願堅持……」

「若願?」

「若敵人攻來,我們不戰不退,只提議和,和人周旋……」

「高見!不拔刀相向,而以口舌迎之。」幸村一面附和,一面暗嘆:果非尋常人物!

二人之間毫無隔閡,若非心意相通,斷不會如此。

「奧原大人,您曾與有樂齋說過此事?」

「誰也未說過。」豐政爽朗答道,「恐怕即使與他說了,他也不會明白。對牛彈琴與問道於盲了無二致。」

幸村淡然將話題岔開,內心卻甚是狼狽:此人分明已看清此戰結局,卻故意入此危城,究竟是為何?「奧原大人……」

「真田大人。」

「對於此次戰事的結局,鄙人的看法也與大人無二。若能堅持兩年,援軍必從意外之地趕來,但,此皆為洋教徒的天真希望,實情並非如此。人心頂多堅持半年,半年之後仍無勝意,人必陸續逃散。」

「是。」

「既如此,鄙人有一言欲問大人:若大坂落敗,大人會如何?大人想必定有打算,如果方便,能否透露一二?」

奧原信十郎望著幸村,大吃一驚。此問讓他措手不及,至少,以軍師身份被迎進城內的幸村,可是全軍的主心骨,不料今日竟會說出這等泄氣之言。

信十郎抱著花束,朝屋內一揚,「能否請大人進屋一敘,用杯粗茶?」

「打擾了。」幸村從折杌上站起,心裡震動:非常之地果有非常之人!

值事房由圓木支架外罩幔帳搭建麗成,裡邊鋪著榻榻來,上鋪一張棕色熊皮。刀架旁邊有一個伊賀的古水壺,裡邊插花,壺旁為一個正熏著香的香爐。小書案上躺一本抄書,似是兵書。

「請先往這邊來。」信十郎先將幸村引往坐墊,自己則坐於茶釜旁,煮起茶來。他與其說是為盡心款待幸村,奠如說乃是在穩定自己的心情。

幸村打量室內一周,冷然凝視著信十郎的一舉一動。此人不同尋常,他會說出何等話來?

「大人前面說到的那些……」信十郎把茶碗放到幸村面前,恢復了先前的平靜,道,「恩師柳生石舟齋乃在下姑丈。」

「哦?」

「將軍幕府的柳生宗矩,為鄙人表弟。」

幸村不禁輕輕拍了拍膝蓋。柳生宗矩與德川有著無法分割的關係,柳生為深通兵法之族,亦為深受天下大名矚目的大器之族。

「就是宗矩,今春到寒舍造訪,令鄙人進城……」

幸村不禁啞然,此乃何其大膽、旁若無人的告白!「這麼說,大人乃是在柳生先生的吩咐下進城的?」

奧原豐政緩緩搖了搖頭,「在下遵從的並非表弟命令,而是恩師的訓誡。」

「哦?」

「恩師曾訓誡門徒們道:人生不可自主者,唯生與死。」

「生與死?」

「是。唯有生死,乃是我等無論如何勞神都不能自己去主宰。」

「嗯。」

「既不能在想生的時候生,也無法在必死之時逆天命繼續苟活。在生死上,人皆無自由,皆為上天的臣子。師父始終訓誡我等,要牢記於心。」

「上天的臣子,有趣。」

「因此,人不可一身事二主。無論以誰人為主君,都是上天的家臣。若家臣忘記了本分,一身侍二主,便是對上天不忠。主君只要一個就夠了,萬不可侍奉二主,淪為奴隸。」

幸村不禁往前膝行了一步,劍聖的話刺痛了他的心,奧原豐政更讓他吃驚。

「奧原大人,既然人之生死皆由天定,那麼,在現世就不要主君了?」幸村性急地問道。

奧原豐政微微搖了搖頭,「鄙人將此看作恩師的嚴厲自戒,不,應為柳生一旗的族訓,乃是整個柳生門皆應秉承的奧秘基石,故鄙人已立下誓言,謹遵師訓。」

「這麼說,大人並非領俸祿而侍奉豐臣氏了?」

「正是。天既不會塑出人上人,也不會生出人下人,萬人皆兄弟,皆是通過生死與蒼天聯於一起的上天之子。只有明白此理,才得到了恩師的真傳。」

真田幸村再次拍拍膝蓋,啜了一口茶,「鄙人第一次聆聽柳生的奧秘啊,實乃三生有幸。」他放下茶碗,道:「這麼說,大人本不欲侍奉豐臣氏,乃心有所期,才進城的?」

「正是。」豐政使勁點點頭,微笑道,「此場戰事在鄙人看來,並非豐臣與德川的戰事。」

「哦?」

「此為洋教徒和對太平心存不滿的浪人發起的戰事,無論願意與否,被無端推上風口浪尖的,卻是可悲的太閣遺族。這些啊,鄙人表弟柳生宗矩看得十分清楚。」真田幸村只覺胸口被狠狠刺了一刀。正如豐政所言,幸村自己怕亦是故意把太閣遺族捲入旋渦之人。

「但,我並非接受了表弟吩咐,才決定進城。表弟乃是將軍幕賓,與德川親近,豐政只想多些歷練而已。」

「鄙人倒真想聽一聽。至多在半年之內,必會決出命運的大坂城,為何竟能引得大人前來?」

「一言以蔽之,」豐政微笑了,「乃是為了把與戰事無關諸人救出。真田大人想必也知,右府不消說,淀夫人怎會喜好戰事?還有那位高貴的千姬夫人、那些不諳世事的公子小姐,他們怎會盼望打仗?把毫無戰意的人從中解救出去,此為一介為蒼天做家臣的習兵法者當盡之貴。先師的聲音始終迴響於耳畔,不才方才帶人入得城來。」

真田幸村凝視著奧原豐政,啞然。

在這樣一個塵世,真田幸村第一次看到一個如此慈悲的兵家,其境界之高,俗人焉能知之?

豐政似也看清了幸村的為人,字字句句都無一絲虛偽,都充滿了一個自任為「天之臣子」之人的謙遜與誠懇。

說來,此戰確非秀賴母子與家康之戰。那麼,究竟是誰與誰在爭鬥?奧原信十郎豐政一語道破:此為洋教徒的不安和浪人的不平,共同向太平發起的挑戰。可果真只是這些嗎?那戰事豈非永無休止?因為,若想把一切不安和不平從人世驅除,無異於痴人說夢。但如此簡潔的斷言,依然讓幸村羨慕不已。心中若懷有這樣的斷言,其人便有了清晰的行動基準。

「奧原大人想救出那三人?」

信十郎豐政再次笑了,不語。

「這麼說,不才當在這座既無右府母子,亦無千姬夫人的無主之城……一戰了。」幸村自嘲道,五分戲言,五分試探,「不過,在一座無主之城一戰,實在有些離奇。若我將奧原大人趕出城去……大人將會如何?」

「屆時……」豐政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脖根,「天之臣子,就只好將性命交還於蒼天了。」

「大人似充滿信心啊。」

「嘿。」豐政輕笑,「再來一杯,雖然無甚味道,但千姬夫人送的菊花如此艷麗,大人權且就花飲茶吧。哎呀,一直生活在大和深山的護花使者,身邊一旦沒有了花,可真是寂寞啊。」

豐政這麼一說,幸村才注意到壺中胡枝子花混著菊花,那白色和黃色顯得無比沉靜,與水壺的質地渾然一體。

幸村忽地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城外關東諸軍的包圍愈縮愈緊,不久之後,此地便要成為刀槍林立的戰場,可面前卻有一個不可思議的「護花使者」正悠然地飲茶閑話,堅信可把三個主子救出。

「是啊,既是護花使者,自是不可糟蹋鮮花了。幸村所學雖為殺人兵法,又怎敢向護花使者武刀相向?」真田幸村吐出一句迷惘的感慨……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