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長十九年十月末,德川家康已把戰陣推進至天王寺一帶,眼看就要發起一場速戰速決的攻城之戰。大坂遂挖開河內出口村的河堤,破壞枚方附近的道路。儘管早已決定死守,但任由關東步步緊逼,大坂自是按撩不住,但出手的方式卻是掘堤毀路。不知為何,家康根本不予理會,任人而為。對方一撤,家康就向松平乘壽的美濃部和從廣島匆匆趕來的福島正則之子忠勝下達命令:「修復道路,修復河堤。」
但,家康仍不許先鋒藤堂高虎出兵。
家康的舉動使得豐臣秀賴疑惑不已:關東究竟何意?從大野兄弟及眾主戰之人口中聽到的戰爭,怎是這種不溫不火之勢?秀賴認為,自關原合戰以來,家康始終威猛有加,似早有意滅掉豐臣氏,現在,終借大佛開光發起戰事。在家康抵二條城之前,四向攻城就當開始,當家康抵達,早已血流成河,將士也早已立下幾多豐功偉績。可意外的是,二條城的家康似在故意拖延。
秀賴正迷惘,姨母常高院到。
「聽說大御所甚是疼愛少君,故向將軍頻頻派出使者,勸他們莫要急於進軍。可一旦將軍的軍隊到來,恐怕就算大御所不願,也得開戰了,真是可悲啊!」
剛開始,秀賴還駁斥她:「這會影響士氣,莫要胡言。」
秀賴此言不虛。箭已在弦上,若令士眾得知常高院袒護家康,充滿血性的年輕武士豈能善罷甘休?險惡的氣息甚至已經影響到淀夫人的親信,眾議紛紛:「常高院乃是關東的走狗,最好拿她來祭刀!」「既然戰事已開始,就什麼都休說了。絕不許有背叛出現。」
但之後得到的消息,令秀賴逐漸覺得常高院的話不無道理。秀賴派出的眼線田中六左衛門送回來密報。田中六左衛門原為京極家臣,在常高院的安排下,他暗中保護著秀賴庶出的兒子國松丸。
六左衛門與伏見的加賀木材商家太兵衛及刀鋪掌柜彌左衛門聯絡,打探家康在京動靜。根據這些消息,秀賴發現,家康的行動全都令他無法理解。家康令人把河堤修復之後,又像沒事一樣接受二條城內皇族和公卿拜謁,似是單為等待將軍秀忠大軍到來。如此理解雖無不妥,但他又數次向秀忠派出使者道:「莫要急著行軍,要緩進,以免將士疲憊。」他為何如此拖延,秀賴實不能明白。
如此想來,受家康密令的板倉勝重,其行為也無法讓人釋懷,他不斷向鄰近諸國發出「禁令」,數目之多讓人生疑——他已經向山城、大和、河內、近江等地發去了三四十道禁令。
不明就裡之人,還以為家康從一開始就沒把大坂放在眼裡。家康特意進京,恐是為了趁此機會改革內政、整飭吏風。無論是本多忠政還是藤堂高虎,關東軍所到之處,都嚴禁士兵胡作非為,對違令者給予嚴厲處罰。與關東軍的整肅截然相反,大坂眾軍則格外惹眼。聲稱為保衛大坂而彙集起來的浪人以籌集軍餉為名,四處橫行霸道。
此時,悠然前進的將軍秀忠也已抵達近江柏原,在那裡,他又迎到了家康的使者。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秀忠再次停下前進的腳步,歇了兩日。只是秀賴此時還未得到消息。
秀賴終無法揣測出家康的心思,十一月初五,他悄悄把奧原信十郎召到了千姬的居處。
「見大人情緒甚佳,豐政欣慰之至。」此時奧原豐政已在城內擁有相當威望,無一人把他和德川聯繫起來,人人皆以為他乃一個超然於戰事之外、負責守衛內庭的精通兵法的異人。大殿前竟相綻放的菊花紛紛凋零,從檐前到鋪滿小石子的水池邊,結滿冰霜。豐政背上卻因耀著陽光,讓人感覺溫熱。城內武士都已全副武裝,唯秀賴仍著便服。
「豐政,我有事問你。」最近,秀賴養成了一個習慣,千姬在身邊時,就格外威風。其實,這也因他決意一戰,刻意顯示男兒體面。
「請大人儘管問。」
「聽說你與大和柳生一族有些關係?」
「是。將軍幕賓柳生宗矩和鄙人是表兄弟。」豐政的表情有些僵硬。
秀賴身長六尺余,頗高大,與其父秀吉公頗為不像,近來又胖了不少,再加上開戰前的緊張,竟使他顯出威儀,連聲音都似凜然有儀。饗庭局不禁大發感慨:少君真是越來越像外祖父淺井長政公了!
「你說過,你是和柳生宗矩爭吵過之後,才離開故里?」
「正是。宗矩勸鄙人加入關東,為德川出力,可敝家深受已故太閣大人之弟、大和守羽柴秀長大人厚恩。故,為了能在萬一之時盡綿薄之力,才前來大坂。」
「豐政,你和柳生爭執,不得不拋妻離子,卻也不至於對柳生毫不關注吧?」
豐政一時難以猜透秀賴心思,低頭沉思,不語。
「若還關注他,一定對他有些看法。聽說,柳生此次也跟在將軍身邊,正向京都進發。將軍刻意放緩了進京的步伐,世人對此都傳言紛紛,說大御所一再派使者前去阻止,將軍心急如焚,又不得不放慢腳步。對於這些,你有何看法?」
「實情正如大人所言。」
「何意?」
「正如大人所言,將軍尚年輕,不免性急,大御所遂責備於他。」
「豐政,大御所為何不急於決戰?你紊習兵法,只管直言,休要拘謹。」
「請恕在下冒犯,在下有一事想先稟告大人。」
「儘管說吧,用不著拐彎抹角!」秀賴知身邊有千姬,言語故意如此犀利強勁。
奧原猛直起上半身,「為了取大人性命,山口重政正千方百計混進城來。這個消息,大人想必早已知。在下想先問問。」
「山日重政想取我性命?」
「是。出此主意的人,不是重政就是將軍親信土井利勝,儘管一時難以確定,但土井利勝在大道的驛站,將此事報告給了將軍,卻是毫無疑問。」
「將軍答應了?」
豐政輕輕搖了搖頭,「擒賊擒王,此為解決這次戰事最簡便的方法,將軍遂派土井利勝去見大御所,詢問大御所的意思。」
「晤,大御所又是何意?」
「嚴厲斥責了土井利勝一頓,說斷不許做出那等事。然後,大御所才擔心起後進將士,多次派人,讓他們行軍不可太急。」
聽到這話,秀賴不禁探出身子,發出一聲怪叫:「奧原豐政,爾身在城內,竟如何知道這些秘密?說!」
在秀賴的逼視下,奧原豐政移開視線。不論在何樣的場合下,他都不想偽裝。可秀賴畢竟年輕,不宜向其傾述真心。無論怎樣,必須保全秀賴母子和千姬的性命,此才是他的使命。若非能夠看透人心的高人,斷無法明白此中深意。
「怎的了?你與敵私通?不然,你為何知道這些秘密?」
「若在下今日將此事內情稟報了大人,從今往後,恐再無法了解外面的消息了。還請大人容得一二。」
「哼!爾果然與關東勾結!」
「大人,信十郎非鬼神,若無人暗中相助,怎知這些?」
「說!」秀賴大怒,跺腳逼問,「今日你必須說!聽著,大御所行事,秀賴一件也不明白。他似攻非攻,居心叵測到處發布禁令,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
「此言差矣,難道大人還不明大御所的苦心?」
「管他什麼心思!說!」
「既如此,在下就斗膽挑明了。大御所並不想和大人決戰,此次才會讓片桐兄弟打頭陣。其實,這是……想通過片桐兄弟來講和。」
「講和?」
「正是。此次戰事,對大御所無絲毫益處,他才到處發布告,立禁牌,斥責性急的山口重政和土井利勝,令堺港商家繳納銀子,還到贊岐和小豆島一帶,從鹽、薪到水產,到處囤積物資。在下以為,這些都是奉勸大人放棄戰事的無言忠告。」說到這裡,豐政似是忽地想起了什麼,道,「方才大人問這些秘密消息的渠道,在下就告訴大人:都是來自正隨將軍西進的柳生宗矩。」
「這麼說,你們的爭執是做樣子?」
豐政微微搖了搖頭,「爭執不虛,爭吵之後分道揚鑣,宗矩才心中不平。大御所毫無戰意,豐政卻要急入大坂一圖決戰。宗矩乃是抱著嘲笑在下無知的心思通知一切。今後,若在下繼續沉默下去,一定還會知道更多秘事。故在下請大人容讓一二。」
秀賴心中一沉,對豐政之言乃五分明白,五分糊塗。「你認為大御所真的……毫無戰意?」他的聲音已失去了先前的威壓和氣勢,卻似含有莫名的欣喜。
「是。大御所並無戰意。但並不能說此戰就毫無可憂之處。請大人莫混淆了這二事。」
奧原信十郎並非豐臣的輔政,亦非秀賴的幕賓,他說話必須謹慎。秀賴似已得到了想要的回復,卻未放鬆質問。「唔。這麼說,常高院所言,並非全無道理?」秀賴瞥一眼旁邊的千姬,嘟囔道,旋又再次盯住豐政,「你說得有理,就算大御所沒有戰意,但我們有,戰事亦無可避免,此不言自明。不過,大御所真不許人暗殺我,還斥責了土井利勝?」
「柳生宗矩這般說。」
「柳生究竟是通過何種途徑告訴你的,我還沒問呢。究竟是誰,聽著,若有隱瞞,便是謀叛!真若事出有因,我自會三緘其口。你不必遮遮掩掩,照實說。」
「希望大人為在下保密。」
「休要擔心。說!」
「通過大人身邊一個叫米村權右衛門的人聯絡。」
「權右衛門?」秀賴再次慌忙瞅千姬一眼。米村權右衛門可非尋常親信,他乃是秀賴麾下的高手,同時亦是秘密線人。有時,他會裝模作樣到千姬面前露露面,也經常出入大野治長、淀夫人處,總之,他會把城內每一個角落都嗅到。
「那米村權右衛門經常奉大人命令去堺港買鮮魚,看來,柳生宗矩對此頗為清楚,曾兩三次托他帶信。」
秀賴眼裡透著不安,問道:「權右衛門亦是柳生弟子?」
信十郎豐政輕輕搖了搖頭。一旦讓秀賴起疑,加深了誤解,日後行事恐就不那般方便了。「只是商家託付給權右衛門,在下亦未曾托他給柳生帶過信。關於這些,請大人再問問權右衛門便清楚了。」
「權右衛門竟蒙在鼓裡?」儘管秀賴已年過二十,仍末完全失卻少年的率真。「哦,好,我的疑惑解開了。豐政,」他壓低聲音,「我再問你,大御所根本不想與我們交戰,但我們若不得不和他對陣,你認為會是何時?」
看著一臉稚嫩的秀賴,豐政答道:「此事最好還請大人去問真田和大野修理大人。在下只是大人和少夫人身邊的一介護衛。」
秀賴率直地笑了,「哈哈哈,這用不著你提醒。聽著,豐政,左衛門佐是左衛門佐,你是你,我只想聽聽你的意思。我當面問你,你還有何好擔憂的?說吧,怎想就怎說。」
聽他這麼一說,此前始終默然的千姬輕輕開口:「莫要多慮,少君亦是要釋心中之疑。」
「容在下稟告。聽說將軍已進入近江,因此,在將軍抵達之後,不過兩三日,自會殺聲四起。」
「唔。這麼說,頂多只剩下十日?」
「大人明鑒。」
「究竟誰會最先撲來?片桐、藤堂,還是本多?」
「在下以為,那三者都不會打頭陣。」
「哦,那是為何?」
「那些急於立戰功的,估計乃是從西面馳來的、蒙豐臣恩典的大名。」
「哦?你為何這般說?」
「第一,他們若不打先鋒,事後定招致將軍的不滿和猜疑。其二,他們並不清楚大御所其實不想與大坂交戰的心思。」
秀賴恍然大悟,輕輕拍膝道:「如此一來,大御所的心思也就察明了。嘿,戰爭將從西邊打起?」
「但也請大人莫過早有成論,此事還要聽聽諸將的意思。」
「豐政,我信不過他們。」
「大人!身為總大將,不可這般言說啊。」
「無妨:剛才的話,你就權當笑談。說實話,我也覺得大御所和將軍並無太大敵意。小時候,我就在大御所膝上撒嬌玩耍,將軍又是泰山,一家人刀兵相向,豈不令世入笑話?」
「是。況且,一旦決出勝負,就會世世代代結下冤讎,戰敗一方便會被逼無奈,屈從人下。大人,柳生新陰流一直把不戰之劍奉為極致啊。」
「哈哈!不戰之劍?不,現在我就是要戰!我要勇敢地戰給你看!」
這完全是把戰事視同兒戲的口氣。
豐政並未把秀賴看作愚昧之輩,有時,秀賴頭腦亦很敏銳,能看出幾分世事,但他到底歷練少,終看不透世俗人情。普天之下,恐再也找不到一個如他這般生活的人:他二十年生涯,幾是足不出戶。無論他多麼天資聰穎,對人外之人終是知之甚少,對天外之天更是一無所知。他常習字作詩,箭術不錯,刀也舞得很好,體格出眾,臂力過人,唯不大喜歡騎馬。
奧原豐政不禁為此深感惋惜。一個年輕男兒,若喜野遊,自會到山野狩獵,以發泄胸中意氣。田獵所學,絕非見識各種飛禽走獸,隨行之人的良苦用心,所到之處的風俗民情,都是見識,視野自然就開闊了。
片桐且元和小出秀政勸阻秀賴騎馬,恐是擔心他因此胡作非為,重蹈前關白秀次覆轍。豐政嘆息,秀吉公養子秀次正因狩獵致禍。秀次在比睿山禁地狩獵,又在途中獵得女子……如此殘暴的殺伐,自當遭天怒人怨。但秀賴從不出城半步,不明世間諸事,也令人對太閣後人甚是嘆息。
一旦城池失陷,如何才能救出秀賴?騎馬不行,就算是坐船,萬一墮落,他恐也不會游水。而且,身邊的人總是對他畢恭畢敬,點頭哈腰。他從小就身居高位,又是太閣的獨苗,像偶人一般被擺在常人無法企及的高處長大,才會長成有些缺陷的特異之人。
不過,秀賴與千姬倒是琴瑟相和,頗為恩愛。但是,這種和諧也總讓人覺得與尋常夫妻有些不同,恐也是因他們從小就一起長大。秀賴總是莫名地忌憚千姬,與其說把她當作夫人,毋寧說乃是看作必須保護的妹妹,當作將軍小姐。
豐政欲告辭離去時,秀賴說出一句奇怪的話:「豐政,今後我會時常找你。你也一樣,有事定要暗中稟告我。我想見你,你就立時到。」豐政很是擔心:秀賴是否把我當成了關東的細作?
奧原豐政行事讓秀賴大生疑慮,不明就裡。豐政也便不能再問,為何要讓千姬聽到他們的談話。若這般問,反倒會引他起疑,於事無益。
誠然,豐政實是在柳生宗矩的懇請下才入大坂。但他並非為支持關東或為關東卧底,而是看穿了此次戰事的結果,進而作出決斷。「這並非一場加深豐臣與德川仇恨的戰事。柳生新陰流的弟子必須把那些沉溺於戰事旋渦的人解救出來。」若說裡邊有一點私心,那就是他與柳生宗矩進行的比拼:究竟是柳生宗矩信奉的新陰流高明,還是奧原豐政的估量了得?但現在要讓秀賴全部明白,實強人所難。因此,他才明白告訴真田幸村,實際上也暗示秀賴。
豐政向秀賴表明了言聽計從、忠心不二的意思之後,便辭別而去。邁出庭園的柵欄門時,豐政還在苦想:這真是奇怪的情感羈絆,閱盡世事、身經百戰的德川雄獅,對飼養於大坂城豪華籠中的雛鷹雖甚是喜愛,劫數卻偏偏要帶來大亂。隔著牢籠,雄獅和雛鷹相互眷念,卻又須置對方於死地,這是何等悲慘的命運!以戰止戰,以不殺之刀讓世間繼續太平,便是柳生新陰流高徒的雄心。
柳生宗矩為了保護雄獅,挺身而出,奧原豐政卻為了避免雛鷹成為戰事的祭品,暗中出力。諸事對這一對錶兄弟自是莫大的考驗。柳生宗矩定會儘力勒緊將軍秀忠的戰馬韁繩,但奧原豐政怎能輸給他?
戰事已無可避免,早當讓秀賴學會騎馬游水。
即使打起來,關東軍也不會喪失道義,屠殺婦孺。對於這些,豐政還是很安心。於淀夫人和千姬的營救上,家康必暗使大力,可對秀賴呢?
豐政邊走邊想,回到值事房,竟早有一人正焦急地等在那裡,不是別人,正是米村權右衛門!
米村權右衛門毫不在意地用稻草包了一尾加吉魚過來,說是來送秀賴所賜,實際上必是又帶來了什麼消息。他似已理解了奧原豐政本心,或許,他亦已從所知消息中琢磨出家康本無戰意、只想不戰而和。
「奧原大人,開戰迫在眉睫,似乎就在這一兩日了。」權右衛門默默把稻草包放下,急道,「伊予松山二十萬石的城主加藤嘉明之子式部少輔明成已經海路、過尼崎,沿神崎川而上,安營紮寨,大約六百人。」
「哦,就算那裡已發生了小股衝突,也不會立刻對城內產生影響。」
權右衛門並不回答,繼續道:「加吉魚越來越難買了。另,今日我聽到了一件怪事。」
「怪事?」
「是。板倉勝重向大和的大工頭中井大和守派去了密使,似要建一座高大的箭樓,說要在上面設置大炮,對準大坂城的天守閣。」
「瞄準天守閣的大炮?」
「命令究竟出自大御所還是將軍,目前尚不清楚。」說完,權右衛門取出一個商家常用的煙盒,取出煙管,點上一袋煙,「如何判斷,全由您。反正您負責守護主君,我只管把這些相告。還有一事,二條城的巡查城和泉守信茂已被任命為使者,正頻繁往來於與加藤爭功的播州姬路四十二萬石的池田武藏守利隆,以及備前岡山三十八萬石的池田左衛門督忠繼的大營。命令大致是,絕不可貿然前進,在接到命令之前嚴禁搶功云云。因此,我才說戰事已經逼近。」
「搶功……」
「大御所的心思真令人費解。啊,我只是說費解,到底怎樣,您自己判斷。那麼,小人且告辭了。」說完,米村權右衛門使勁在爐邊磕了磕煙灰,起身徑自去了。
奧原豐政本想留他,終究閉了嘴。
伊予松山的加藤嘉明自幼追隨豐臣秀吉。此次他以留守名義留於江戶,其子明成代父出征。在權右衛門看來,由於明成與池田兄弟搶功,攻擊必然會先發生在神崎川一帶。看來,烽火終要點著了……秀賴天真的笑容依然在眼前浮現,豐政微微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可是,炮轟天守閣乃是為何?家康公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