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军事 > 德川家康 > 第446章

德川家康 第446章

簡繁轉換
作者:山岡莊八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6 20:58:35 来源:搜书1

而此時,德川家康是否明白茶阿局的苦悶和悲哀?

「莫要哭了。」家康勸道,但是後面一言,雖是安慰,卻仍未提到忠輝,「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相會便是別離之始。」然後,他轉向秀忠,一臉淡然地與之商量後事。他希望將軍秀忠儘快將靈樞移至久能山埋葬,佛式葬禮在江戶增上寺舉行,牌位放在三河的大樹寺。「將軍不能長久離開江戶。故,我還有一口氣,便要把一切都備好。」

此時,秀忠派人傳請的神龍院梵舜在天海和崇傳的帶領下進來。此處頓時變成了神佛兩道議事之所。

「遺骨……」家康一臉滿足,環視一眼在場諸人,道,「遺骸先葬於久能山,面朝西方。」

「面朝西方?」發問的非將軍秀忠,卻是坐於秀忠身旁的本多正純。

「是。我先前以為,人生只在此世,但事情並非如此。人去可稱為立命,也可叫作往生,人無有生死。我於今方明白過來。明白過來,心境自然也就變了。」

天海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拍膝道:「正如大人所言。」

家康不理,他張開顫抖的嘴唇,接著道:「既知人無生死,剩下的便是努力,所謂成事在人。」

「是。」眾人道。

「我要緊緊盯著西邊,這是因為,西邊還讓我憂心。西方不僅有皇宮,往西更有南蠻和紅毛人。我們不去侵犯他們,但一旦我們被人侵犯,便是征夷大將軍失職!因此,我要緊緊盯著西面,專心致志。……」

天海再次輕輕拍了拍膝蓋,道:「大人是想守在那裡,盯著西方?」

家康使勁點頭,「對。既已領悟到自己乃是不死之人,這便是我的責任。然後……過了周年忌,便在下野二荒山建一處廟堂,把我迎到那裡。我要守護關八州。只要關八州平安無事,日本國便會安泰。」此時,家康已是精疲力竭。

人們鬆一口氣,互相對視時,家康已昏昏睡去。

秀忠眼含淚水,吩咐神龍院梵舜日後以神道儀式,將家康之靈遷到久能山。

四月初六到初十,家康有過短暫好轉,十一日再次昏迷不醒。

守護在家康榻邊的人喜一陣憂一陣,但他們的心情阻擋不住家康日漸枯萎。

十二日,崇傳再次給京都的板倉勝重修書一封。他在信中寫道:「相國大人氣色略差(中略)每日喝粥少許,交待諸事。九日晚嘔吐,一度昏迷,上下憂心(中略)自染病以來,一日弱於一日。」

當日,他再修書一封,道:「相國大人自染病以來,日弱甚一日。自十一日以來,已無法進食,只飲水少許。往生就在今明兩日。吾等心情沉痛……」

日日夜夜守護於家康身邊的茶阿局再也坐不住了。在家康眾多的側室當中,目下只有她在家康榻前照顧,有時她覺,許只有自己才真正是家康之妻。家康有時會睜開眼,緊緊盯著她,道:「你累了,去歇息片刻吧。」

每當此時,茶阿局便會想到忠輝,心痛如絞。她照料著瀕死的家康,焦急地等待著,希望家康能夠說起忠輝。他怎能忘記?

但十二日,家康再度病篤,隨時都可能歸天。

茶阿局生性爭強好勝,不會主動提起忠輝。她認為,家康表面上毫不在意,但怎會忘記仍在圈禁的兒子?他定是以超出常人的忍耐,等待著提起忠輝之機。

實際上,自從家康在田中病倒以來,蟄居深谷的忠輝便頻頻來函詢問父親病情。每當此時,茶阿局都會回函告誡:汝乃有罪之身,不可輕舉妄動,萬一有變故,母親自會相告。在此之前,萬不可擅自離開深谷,否則反而惹惱父親……

茶阿局知忠輝樹敵甚多。以土井利勝為首的將軍親信,至今還認為忠輝有叛心,不服老實正直的將軍管教,企圖入主大坂城,號令天下。家康也定是知道這些,才一直耐心等待提起忠輝的機會。但家康什麼都還未說,便已病篤。

從十二日至十三日晨,茶阿局經過反覆思慮,終於決定派出信使,前往深谷。若不告訴兒子真相,作為母親自是失體,作為妻室亦是不賢。

卻說忠輝自從圈禁深谷,已性情大變。他已經沒了先前的霸氣,更不欲對兄長指手畫腳。他的心胸已變得開闊,想法日漸深邃,已能冷靜觀察和反思人心。但正因如此,茶阿局越發心疼。

「忠輝已長大成人。兒子已知,原來是何等不肖!」忠輝每次來函,都會寫上這一句。他總在信函中說:希望見父親一面,向父親道歉,哪怕只是一言。若還未見父親一面,父親便離開了人世,他必會死不瞑目!他希望母親能在其中周旋,使他和父親見上一面。

若家康始終不能原宥忠輝,父子二人不能和解,便將天人永隔,忠輝定然悲怒不已。作為母親,茶阿局不得不好生安排。她體察到兒子的苦心,修書一封,內容如次:父已病危,怕有萬一,時日緊迫,請暗中來駿府等候父親召見……茶阿局想讓忠輝與父親見最後一面,絕非出於對兒子的偏愛。她知,家康心中深藏悲戚,父子生死一見,定然能撫慰苦心。

十三日一早,茶阿局剛剛派出了信使,便收到了忠輝的書函。

許是出於不祥預感,忠輝已等不及母親知會,暗中離開深谷,現已到了離駿府二十餘里的蒲原。茶阿局不知他到底是帶著怎祥的行裝前來。從蒲原到駿府途中,除了興津的清見寺,再無一處可以秘密歇腳的地方,他怎就私跑出來了?

太陽已升得老高,天空萬里無雲。

茶阿局定定瞧著家康,他偶爾睜開眼睛,旋又會昏昏沉沉睡去。夜間,眾人都到另外一個房間歇息去了。將軍和三個弟弟亦在天蒙蒙亮時回了西苑,現在未歸。要說話,只有現在。

茶阿局並無他意,只是想讓一個瀕死的父親放心,但,即便她這般想,一想到兒子正滿懷憂鬱,充滿期盼一步一步朝駿府而來,便心中如割。

「大人……」

每當家康睜開眼,她便想喚起家康,卻又不敢伸手。她責備自己,如果忠輝想得不夠周全,在自己還什麼都未說時,便貿然來到駿府,該如何是好?

巳時,茶阿局端著茶湯喚醒家康:「妾身有事,請大人醒醒。」她搖了搖家康的肩膀。

家康小聲嘀咕一句:「定可!定可!」他似仍在夢中。

茶阿局驚訝地執起家康的手,一手扶在家康肩上,問道:「大人說什麼?您做夢了?」

「唔……」家康突然睜開眼,不斷看周圍,似在尋夢中與他說話那人。

「大人……大人做了什麼夢?」

「是夢。」家康道,「我方才夢見了真田昌幸和太閣大人。」

「啊……幸村的父親?」

「是。那傢伙……太倔強,」家康長喘了一口氣,臉有些扭曲,「他聲稱,戰事必不絕於世。天有利誘,人心唯危,還會……」說到這裡,他又輕輕搖頭,「都是夢話……跟你說這些無用,讓我喝些水。」

「是,您躺著莫動。」

「真甜……我的嗓子幹得不行。」

「妾身有事求您。」

「有事?」家康看著茶阿局,「你在流淚?」

「嗯……是。妾身想跟您說……」

「上總介?」

「嗯……是。」

「這事啊,我方才在夢裡已與太閣說過了,是我……我害死了秀賴。」

「妾身想請大人再見他一次,只一眼就是。上總介大人聽說大人病重,在深符城如坐針氈,未經您的允許,他已來到離此不遠處……他說,如果不向父親道歉,他死不瞑目。」

茶阿局一口氣把話說了出來。原本不當這樣,她欲一點一點說,小心冀翼,不讓人驚怒,以察家康的反應,但這對於一個將心事埋藏許久的母親,實是太難了。她說完,屏住呼吸,戰戰兢兢。

「求求大人!這是茶阿此生唯一的請求!如果實在不能相見,即便是隔著屏風也好。只要一句話……大人只要與他說一句話。若非如此,照他的性子,說不定真會把怨恨撒到將軍身上。」

家康緊緊盯著茶阿局,那目光並非一個心志恍惚之人所有,但從他那乾涸的眼中看來,他似並未能完全明白茶阿局之意。

「大人!妾身非在為兒子說話。他即便有錯,但也是大人之子。請答應茶阿,見他一面,與他說一句話……」茶阿局突然閉了嘴。家康那業已乾涸的眼裡流出淚來。

大人明白了!茶阿局心道,他是孩子的父親,怎能忘記?但自己卻如此絮絮叨叨!她一邊自責,一邊急急把水遞到家康唇邊,道:「大人再喝一口。」

「茶阿,我沒跟你說過?」

「說過什麼?」

「就是那橫笛,信長公送給我的名笛野風。」

「啊,大人倒是讓妾身從架上取下來過。」

「哦。你再給我拿來。那是一支好笛。」

「這……大人是要吹笛?」茶阿局慌忙站起來,邁著碎步走到架前,取下裝在紅錦袋中的橫笛。

「取出來。」家康說道,「威猛的信長公亦有風雅一面,他常站在吹過原野的風中吹笛。」

「是啊,風雅之心人人都有。」茶阿局取出橫笛,遞給家康。家康剛要伸出手,又無力垂下,他已無力執起笛子,便柔聲道:「茶阿。」

「大人?」

「這笛子於德川家康,乃是救命之物。」

「救命之物?」

「喜歡打仗的信長公也有喜歡笛聲的風雅一面。戰事難消,風雅不絕。人自可放下屠刀,享受笛趣。人並不愚蠢,並不喜歡殺戮……」

茶阿局不解地點頭。她約略明白家康的意思,卻不知他為何於此時說起笛子。

「茶阿,我是想說,在我死後,你把這笛子交給上總介。」

「給忠輝?」

「是。你把這個交與他,他便會明白,他並非愚鈍之人。你告訴他,這笛子讓父親開始相信世人並不愚蠢,乃是舉世無雙的寶物。」

「大人一直就想送給忠輝?」

「是,是,我怎單單把此事忘了……你明白了?」

「是……可是,與其讓妾身去送,不如您親手交與他。」

家康緩緩搖頭,「我不能見他。太閣在盯著我……他在看德川家康是單單對秀賴那般殘酷,還是對自己的兒子也同樣嚴格。」

「啊!」茶阿局吃了一驚,笛子幾欲脫手,「要是……要是這樣,妾身把笛子還給大人。」她渾身發抖。她明白了,家康只欲給忠輝一支笛子,不欲相見。

「我恨您!」茶阿局尖聲道,再次搖晃著家康。但家康已閉上了眼,一滴淚從他深陷的眼窩靜淌出來。

這淚讓茶阿局心志大亂,「茶阿……茶阿始終嚴守規矩。您為何單單這般恨忠輝?我恨您……」

「……」

「忠輝娶了伊達家的女兒,但這怎能成為責罰他的理由?他實有些年輕氣盛,有些任性,但同樣是您的兒子,您為何單單……」

「……」

「求求大人!即便大人不能見他一面,隔著屏風與他說句話也好,只要一句。請大人與他說句話!」

「……」

「妾身非是讓大人寬諒他。大人不必取消對他的責罰。大人就在……看在茶阿的面上,與他說句話……」

家康依然一動不動。

難道他已經聽不見了?茶阿局心裡突然一緊。「大人!大御所!您答應了?謝謝大人!妾身就照大人的吩咐,待他一到駿府,便帶他到這裡。多謝……」

「茶阿,你扶我起來。」

「這,您的身體……」

「無妨。扶我起來,我有話對你說。」

「不!您要起來,萬一……您有話對茶阿說,就躺著說吧。」

「唉!」家康也明白不能起身,遂摸了摸茶阿局的手,「你就這麼聽著吧。」

「是。」

「在這個世上,哪有父親厭恨兒女的?我也愛著忠輝……」家康說到這裡,執起茶阿局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他臉上滲出了汗,有些熱。他又道:「但,在現今這個世上,還不能隨心所欲愛己所愛。為了締造一個太平盛世,必須有人受苦。你明白嗎?這個道理……」

茶阿局不語。她還存有戒心,覺得為了兒子,不能貿然回話。

「在我失去信康之時,亦是出於這種心思才忍住了。太閣最後變得神志恍惚,忘了忍耐,見人就說:兒子就拜託你了……」家康似感覺睜眼太累,遂閉了眼,把頭靠在茶阿局身上。

「太閣這些不合時宜之言,最終導致了他身後的兩次戰事。一為關原之戰,一為大坂之戰。最後,將軍也不得不捨棄了阿千,伊達之女亦整日以淚洗面。若無如鐵的忍耐,便會落進無間地獄。所謂無間地獄,皆由任性之人造成。」

「……」

「你是個少見的明理女子,你應能明白。我疼愛忠輝,但,我有我的苦心,才決定今生不再與他相見。要是違反了這個決定,便違背我一生的心志。唉,你這樣想便是了。我此生不見上總介,乃是事出有因。我有負太閣之約,殺了秀賴,都是為了天下蒼生,因此即便是我的兒子,只要他做出於天下不利之事,我亦會毫不留情。對上總介的處置就是……」

「我有話問大人。」茶阿局大聲道,「這麼說……大人是覺得,如果讓忠輝繼續為大名,他還會起兵謀反,與將軍作對,致天下大亂?」

家康睜開眼睛痛苦地看著茶阿局,微微點了點頭,「人若器量太過,有時反而成禍。上總介……適合為一統帥……故,我才把野風送與他。」

「這……」

「你莫要意外,我也難過啊!但……你就把這當成是德川一門為太平盛世獻上的供品吧。」家康淚落無數。

茶阿局手被家康拉著,一臉茫然。她知家康想說什麼,也清楚,無論如何求他,他也不會再見忠輝。他堅持對太閣的義理,覺得殺了秀賴,有負前約,故他也必須捨棄一個兒子。

茶阿局在所有側室當中,乃是最為爭強好勝之人。她知求情亦是無用,遂哀哀拾起滑落被上的名笛野風,揣度家康到底想通過這支笛子,向兒子傳達何樣隱衷?

家康拉起茶阿局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又道:「你剛才說,上總介擅自離開了深谷城?」他的神志已些有模糊,但仍努力定住心神。

「是……他已到了蒲原,現正朝著駿府趕來。」

「唉!你去告訴他,不可住在清見寺,住在臨濟寺吧。」

「大人!您讓他到臨濟寺?」

「是。」

家康小聲道,「臨濟寺有一間房子,我幼時曾在彼處讀書習字。你讓他住在那裡……把這笛子送給他。」

「您是說,妾身可去見他?」茶阿局迫不及待道。

「不!」家康止住她,「讓勝隆去。讓勝隆暗中帶著笛子去。你去稟告將軍,說上總介未經允許,擅自離開深谷,現已至臨濟寺,讓將軍大人派人嚴格監視。」

「跟將軍這麼說,可……」

「未經允許擅自離開圈禁之地,有違法度。你若不去稟報將軍,怕會出事。人心不古,世事滔滔,稍有不慎,他怕有性命之憂。相信我,我比你更明這世間。」

「那麼……大人是要令將軍捉拿忠輝?」

「茶阿,我也疼愛忠輝,將軍定會即刻派人監視臨濟寺,乃是保全他!」

茶阿這才明白過來,沉默不語。但是,讓兒子住進臨濟寺,又去稟報將軍,父子咫尺不得相見,其哀若是,其苦若是!

「你明白了?」家康再次小聲說著,拉住茶阿局的手,摩挲於自己臉上,「相信我。我也疼愛兒子啊!」

茶阿局不答,只是「哇」的一聲痛哭起來。可憐天下兒女!可憐天下父母!

「發生何事了?」聽到哭聲,松平勝隆和柳生宗矩緊走了進來。

「無事,無事,大人又睡著了。」茶阿局慌忙擦去臉上的淚水,坐正身子。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