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便笑:“我當初要是好好向學,也不至於在十七萬年前那場浩劫裡那麽不中用了?”
東華淡淡的道:“天意難為,就算當初你有現在的本事也必躲不過當日的浩劫。”
我默了一瞬,抬了臉問:“你也相信天命難違?”
東華看著我,道:“這十七萬年裡發生了很多事,你醒來看見的只是結果,可更令人歎惋的往往是過程。”
我曉得他的意思,正如旁人都曉得在十七萬年以前,我在凡世傷了qíng回來,覺得無非是求而不得一場,何至於xingqíng大變。可是真正摧毀一個人的絕不會是結果,而是在那一個個熬不到頭的日子裡把自個兒殺死了,回來的早已是一副皮囊。
東華卻突然說:“是有這麽一隻狐狸的。”
我詫異的看他一眼,才想起我的確問起過他與那隻狐狸的事。那時我覺得東華刀槍不入,也必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過了這麽久,他又重新提起,我便知道他對那隻狐狸很是牽掛。
這令我頗為感慨,東華這樣一個離群索居的帝君,猶自被那些過程傷的離譜,又何況是我?
我忙道:“你不必告訴我。”我雖八卦,也常故意戳戳他人的痛處,卻從不會傷害朋友。
東華便笑:“你自己該清楚自己的本事,你以為若不是我想說,你撬得開我的嘴?”
我白他一眼,知道確實如此。
他又道:“有時候正路的人覺得你的伎倆難登大雅之堂,而邪路上的人又覺得你不夠毒辣。”他不顧我繼續翻起的白眼,說道:“可是你有自個兒的行事原則,幫親不幫理。”
我對他拐了個圈子揶揄我很是不滿,道:“你無非是說我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
東華便笑著搖頭:“這也算一條原則,畢竟大多數俗事很難用道理來說清楚。”
我默了良久,才歎道:“可墨淵似乎與我有同樣的原則。”
那日紫星海,我不顧墨淵的勸阻殺了那二十幾個黑衣人。
墨淵說,那二十幾個人並未向我發難,誰都曉得降兵不殺的道理。若是我濫殺無辜的名聲傳出去,那些曾目睹過十七萬年前慘狀的神魔必得風聲鶴唳,最後bī得他們不得不率先聯合起來向我發難。
若是在十七萬年前,墨淵勸阻的事我必不會去做,可是現在我不能。
我早就發過誓把那些人趕盡殺絕,況且他們既然隨著瑤光爹娘去殺我,便早應做好成王敗寇的打算,那日是墨淵出手相助,才把瑤光爹娘殺的gān淨利索,倘若由著我拚了全力殺了瑤光爹娘,那二十幾個坐收漁翁之利的黑衣人必得將我粉身碎骨。
墨淵堅持勸我不要給自己豎些無謂的仇人,以免我在明敵在暗,防不勝防。他說那些人殺不gān淨,我能做的只是殺jī儆猴。
我從未見過他這樣子同我講道理,或者以前我是沒道理可講。可是,那日我並不想講道理。
我不知道這十七萬年,墨淵是如何過的,他的確已不是他當初的脾xing。那日,我們鬧得很是不愉快,又或者,不愉快的只是我。
東華想了想,才若有所思的道:“睡了十七萬年與活了十七萬年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實事求是來說,那十七萬年你並未真正活過,而你所有的成長也不能算是成長,而是紫星海大劫那日的巨變……所以……”
我道:“你無非就是說墨淵的做法更符合你們這幫老家夥應有的考慮囉?”
東華瞅瞅我,臉色不太好看,卻似乎又釋然,他說:“你揣著個九萬歲的腦子,卻擔著二十幾萬歲的歲數,已經夠難堪的了。”
他說完重新把冊子放回臉上去,似乎不忍心再看我。
我恨恨的盯著他臉上那本亂七八糟的書,一時想不到該怎樣辯解,遂百無聊賴的站起來往外走。
走了兩步聽見他喃喃自語,便折回來,方要問他說的是什麽,卻聽見他在冊子下面,似乎語氣疏懶,又似乎回憶起了悠長的過往般,說:“是有那麽一隻小狐狸,我竟然尋不見它。”
作者有話要說:
文文快要完結啦,還沒想好接下來寫什麽……
第51章 如此墨淵
折顏約我去他的十裡桃花林品酒,說十七萬年以前封存的兩壇桃花釀今日開了窖,而這兩壇子酒能在這十七萬年的動亂中保存至今,是頗為稀奇的。
我想,折顏十七萬年前釀的酒,一定是別有滋味的。畢竟那時折顏還年輕,心境也還一如少年。
可是我翻了翻老huáng歷,還是拒了折顏的好意,決定去凡間走一遭。一個原因是折顏同墨淵的關系向來和睦,這十七萬年前的酒開窖怎會不請墨淵?即使我不去,也可以想象墨淵、東華、折顏三位絕色尊神在桃色嫋嫋、淳淳酒香裡,閑閑的坐著,風景如畫。而另一個原因
則是,今日是凡世的上元節,我忍不住要去瞧一瞧。
我臨行前問了奉行要不要跟去,奉行堅決的搖頭。自從我不顧墨淵的勸阻,殺了那二十幾個黑衣人,便總是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失竊失盜亦是時常有之。所以奉行每日過得緊張兮兮,出門前必得先把我推出去打頭陣。我不禁感歎,有的人是尊神的脾xing卻是灰麻雀
的身子。他既然害怕,我便不再bī他,奉行被我的善解人意感動的熱淚盈眶。其實我只是覺得帶著他,我即使打起架來,也不盡興。
雖則現在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可我並不覺為那日的選擇後悔,我能殺別人,別人亦能殺我,這很公平。
上元節,寶馬香車、蛾兒雪柳,凡世依舊熱鬧。
我在人群裡走著,看著大人小孩臉上喜氣洋洋。想著壽命短些也有好處,不管十七萬年前這天地遭遇了怎樣的屠戮,傳到現今這一代早已把傷痛忘了個gān淨。
我閑閑的路過一個說書老頭身邊時,卻從他的故事裡聽見了一個熟悉的王朝,叫大魏。
便不由自主的停了腳步,拐彎進了說書的涼茶鋪子。
才聽得那老人講的確實是那個遙遠的叫大魏的王朝,以及那個叫杜曄的將軍。
聽書的人似乎對那些故事滿是向往,一聲一聲的喝彩,叮叮作響的銅板兒。
那說書老頭托著個收錢的銅盤子轉到我這裡,討好的笑道:“姑娘一看就是貴人。”
我摸了摸衣兜,竟是渾身上下一個銅板也無,面色赧然。我現在自然能隨便變出幾個銅板,但是聽了人家的書,不好這樣糊弄人家。
老人的眼中閃過一點失望,卻是一錠銀子隨著一聲脆響落入他的盤中。
身後那人說:“老人家收好。”
我心裡一個咯噔,他竟也來了。
墨淵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先我一步開口:“你竟也來了。”
我想起方才那老人講的大魏,看著故事裡那個人,一時感慨萬千。
那老人說,大魏亡後,大將軍杜曄建立歸蘇國,在杜曄統治年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甚至到了夜不閉戶的程度。只是這杜曄大將軍不稱王不稱帝,一直以國師自稱。更奇特的是,杜曄將軍不封後不納妾,孤身一人六十余年,更無子女后人,待他年老退位,選賢者繼任
國師,開啟國師禪讓製先例,這一制度一直延續至今。
於是當今世人都傳杜曄將軍是普渡眾生上仙轉世,特來救民於水火之中。如今每家每戶都掛著杜將軍的畫像,日日香火供奉。
我才想起這一路走馬光花過來,確實看到燈籠上、畫像上、轎簾上……都畫著個年輕神武的男子,只是與墨淵不是太像。
我為了避開墨淵炯炯的目光偏過頭去,卻正好看見旁邊一個胖胖的大嬸跪在地上虔誠的對著帶著胡子的杜將軍畫像磕頭,嘴裡念念有詞。
墨淵在一旁好意提醒:“神仙怕是自己的事兒都理不清楚,況且這生兒子生閨女、這婆媳關系、生辰八字之類的學問,可能他自己也不是太jīng通。”
那婦人幽幽的回過頭來,卻是對墨淵橫眉冷對,斥責道:“你這年輕人長得儀表堂堂、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竟然膽敢汙蔑神靈。若是上神他老人家曉得了,定不會給你好果子吃的。”
我聽著有趣,忍不住說:“大嬸放心,這位上神定不會如此小氣的。”
這位大嬸把一雙小眼睛轉向我,看我的眼神卻沒有看墨淵的忍耐,狠狠的盯了我一眼,卻似乎懶得同我講話,複又轉頭看向那兩尺高的小胡子畫像,嘴裡念念有詞,我聽見大意是說:“上神大人若是聽得見,快快收了這個大眼尖下巴的小妖孽!”
我聽了一怔,心想果然做女子吃虧。墨淵惹的事,卻要我來背鍋。
墨淵卻是微笑著點頭,淡淡的答了一聲:“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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