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鱗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混亂中的秩序（四）

考爾德指著架子上一輛車輛模型說道:“侏儒布雷車的等比例縮小模型，我現在正在研究它的構造。等弄清楚之後，我應該就可以改造出一台可以自動鋪設大規模陷阱的車輛。”

緊接著，半身人又拿出一個圓盤狀的東西，這個圓盤的周圍裝有著許多尖利的牙齒。“我管這個東西叫‘狼牙飛盤’。它裡面應用了侏儒製造的一種小型陀螺儀，用胡帕克杖做成的彈射器發射它之前，我能對它進行調整，控制它的飛行軌跡，用起來簡直要多酷炫就有多酷炫。”

如數家珍似的，半身人陷阱大師向奎斯和哈拉蒙德介紹了一大堆自己的新發明。它們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裡面或多或少都融入了一些曾經的侏儒科技。而這也引起了哈拉蒙德的興趣。

“考爾德先生，你是如何獲得這麽多侏儒機械零部件的?”此時，這位有著“哈拉德”稱號的學者，正拿著一個據說是從侏儒們某種兒童玩具上拆下來的微型電機觀察，“雖然塔普特島嶼可能比拉姆齊大陸那邊擁有更多的侏儒科技造物遺留，但是這也不是隨隨便隨就能載馬路邊撿到的吧?”

半身人打了個響指，神色有些驕傲，他甚至還扥了扥自己身上那件無袖馬甲。

“你說的沒錯。”他肯定了哈拉蒙德敏銳觀察力，“塔普特島上最早的居民，雖說都是那些來此避難的侏儒代理人家族，他們攜帶了不少侏儒科技產品，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有這麽多機械零件，分給每個感興趣的研究人員。

只不過，埃賽勒姆城是一個例外。那個維克塞斯國王年輕時曾經參加過永序之鱗商會組織的一次探險活動，他和一些人探索了已經被大戰夷平的侏儒島。他們在漩渦平原進入了一座廢棄的蒸汽神殿，找到了侏儒們的鑄造工廠。”

“鑄造工廠?”這次輪到奎斯感到意外了。“那個被剿滅的‘虛擬遊戲之神’在崛起的時候，不是曾讓電僧群體大肆推廣腦機接口，腐化了許多侏儒，令後者沉迷於虛擬遊戲而漸漸悖離了對科技方面的探索，繼而導致侏儒島的一座座鑄造工廠陸續無法正常運轉，漸漸被廢棄、淘汰了麽?”

“歷史總是充滿偶然。”考爾德說了句俏皮話，不過更多還是感慨。“那的確是一座被廢棄的鑄造工廠，而且應該還是比較靠後才被廢棄掉的——那時，侏儒島的大部分居民都沉迷於虛擬遊戲，不願意工作和進行科技研究。

與之相對的，他們發明出了‘金融’與‘經濟’，並像吸血鬼似地利用金融創造的貨幣體系，在拉姆齊大陸的人類身上貪婪汲取生存所必需的各種資源。隨著‘金融’和‘經濟’的諸多理念深入人心，侏儒們漸漸意識到拆除那些舊的鑄造工廠是不經濟的行為，所以根本沒有一個侏儒願意去管最後那一批停止運轉的鑄造工廠的事情，而僅僅是將其廢棄。

他們刻意遺忘了那些鑄造工廠。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鑄造工廠才得以保全。侏儒種族以前的許多科技產品，全都可以在那些鑄造工廠裡找到原型、設計圖、乃至生產線。

老維克塞斯很聰明，他沒有浪費自己在冒險之中取得的貢獻點兌換財富，而是換成了從那座鑄造工廠裡的一些原型、設計圖以及生產線。當然，只是複製品。不過即便如此，這些收獲被他帶回故鄉之後，也依舊提升了塔普特南部疆國的生產能力。毫無疑問，他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那支艾拉維拉軍團，”哈拉蒙德突然想到了什麽，“生物機械化改造技術是埃斯特從君臨城大學帶回來的研究成果不假，可是真正讓其能夠大規模實現的技術，說不定就是這些侏儒科技。”

考爾德再次打了個響指。

“全中！”半身人激動地喊了一句。不過，他隨即疑惑道:“不過這是‘機械宣講者’組織內部經常會討論的秘密話題之一，你是怎麽猜到的?我的意思是，大部分埃賽勒姆的居民其實都不知道埃斯特的名諱。而‘機械宣講者’組織，也僅僅是因為埃斯特軍團長推廣的技術，與侏儒留存下來的科技造物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差異，所以才推斷他是從別的地方而非侏儒那裡獲得的技術資料。”

事實上，哈拉蒙德知道得更多一些。比如，他就很清楚，那位埃斯特雖然是從君臨城帶回來的技術資料，可那些東西並非從“別人”那裡得來的，而是埃斯特自己的科研成果。

只是，由於這種技術關乎到“帝王”曾經做過的某些隱秘研究——對於在拉姆齊生活的全體人類來說，那是比侏儒更加禁忌的東西——他亦因此而吃過大虧，好懸沒有被剝奪“哈拉德”學者的榮譽，所以無論考爾德再怎麽詢問，他都不可能對一個剛剛認識的人講出他知道得所有信息。

好在，這時奎斯為他解了圍。

“機械宣講者組織?我沒有聽過這個組織，考爾德你也是這個組織的一份子?”奎斯用疑惑的語氣陳述了一個他已經猜測到的事實，“所以你才能夠有門路獲得這些侏儒的科技造物?”

“哦，是的，沒錯。”考爾德回答，不過他馬上補充道:“不過，我們不是隻對侏儒的科技造物感興趣，實際上我們也在研究其它風格的科技。 機械宣講者有些像一個由學者組成的泛研究群體，這個組織受到南部疆國的扶持。每個研究員的立項只要在討論會上獲得足夠多的票數支持，那麽他們的研究就會享受來自老維克塞斯的個人補貼。除了一種研究例外——”

半身人買了個關子。“——我們不能嘗試研究有自我意識機械，不是有著魔法機魂的構裝體生物，而是那種能夠代替智慧生命主動思考的東西。經過驗證，在那種方向的研究，不可避免會涉及到複刻並研發新的腦機接口。你們懂的，那是侏儒偽神史迪姆的領域。那位神祇走上了歧路，腦機接口技術雖然本身並無善惡之別，但是祂取進展卻是以一個種族失去了想象力和創造力為代價。”

短短幾分鍾——甚至還沒有進入到正題——的閑聊下來，半身人考爾德還沒有什麽，可是哈拉蒙德和奎斯心裡卻全都升起了驚濤駭浪般的意識轉變。前者開始審慎地判斷自己暗暗堅持了許久的研究方向，畢竟已經有一個國家大規模推行類似的技術，並且總結出了一些禁忌。

而後者，則開始考慮是不是該結束這場“微服私訪”。奎斯覺得，維克塞斯和埃斯特體現出的意識形態和個人能力方面的價值，已經不亞於他這些日子一直跟隨的哈拉蒙德。或許，把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一個人身上，並不是一種最好的解決問題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