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懷真見熙王雙眼含笑,不知為何,竟不敢再跟他多說下去。
雖然懷真急欲知道小唐的下落,但想到熙王素來的行徑,不由隱隱擔心他又會說出什麼令人驚心的話來,於是便只恭敬道:「懷真只是擔心唐叔叔,故而問問,倒是不急著尋找。」
熙王聽了,微微挑眉,半晌,才向著應懷真,一字一頓說道:「口是心非。」
且說成帝龍顏大悅,便賞賜了應懷真御用雲錦十匹,和田玉鏤空雙耳香爐一個,羊脂玉鏤空魚蓮香囊一個,翡翠手串一串。又特意恩賞應老太君綠松石十八羅漢手串一掛,寶瓶一對兒。
應懷真謝恩,才要退出殿上,忽然成帝說道:「上回你進宮來,可見著應美人了?」
成帝如此說,便是知道應懷真曾跟應含煙會面過了,因此懷真便也說是。
成帝笑道:「朕還聽說你們姐妹感情甚篤,既是這樣投緣,此刻你便去跟她一見罷了。」
應懷真見皇帝開恩,大喜,忙又謝過。成帝便叫王太監來接著去了。
如此便到了應含煙宮中,應含煙因先得了信兒,早早兒地就在門口等著,見應懷真來了,一時不顧禮儀,便上前來握住手。
王太監見狀笑道:「這會子可並不著急了,應美人可以跟姑娘好生敘舊罷了。」說著便十分識趣地退了出去。
應含煙忙拉著應懷真的手,將她扯進屋內,因為要自在說話,便把宮女們也都打發了。
兩個人才落座,應懷真還未說話,忽然又嗅到一陣奇異的味道,目光一垂,便看見應含煙腰間系著一個禦制的香袋兒。
應懷真見狀,忙先問:「姐姐這個哪裡來的?」
應含煙見問,便喜滋滋拿起來道:「你問這個,這是淑妃娘娘賜給我的……只因……」說到這裡,應含煙臉上微紅,笑斂去了幾次,放低了聲音道:「你大概也聽說了……自從上回你家去後……不幾日皇上便召我侍寢了……後來淑妃娘娘就給了我這個。」
最後這幾句話,聲音極低,並不是十分歡悅之態。
應懷真雖知道「侍寢」乃是極大的好事,然而只因這幾日她苦於調香之事,因此外間眾事情一概不聞,眾人生怕打擾了她,也自然沒有人跟她說起。
然而見應含煙是如此模樣,應懷真也明白,只因她心中所喜之人乃是郭建儀……就算是贏得如許榮寵,自也是意難平的。
應含煙說了一句,忽然又擔心自個兒若露出愁態來,豈不是也惹得應懷真難過?便忙又重展歡顏,笑道:「你莫非喜歡的?是了……當初我送了你一個,你便說喜歡的了不得,這個你若喜歡,姐姐也送給你!」
應懷真正被那股味道熏得死去活來,只是強忍著罷了,聽應含煙說要送給她,本能地便要推卻,忽然心念一動,反而說道:「既然是淑妃娘娘給的,姐姐給我,娘娘豈不是會不高興?」
應含煙道:「淑妃娘娘十分賢德,但凡是得寵的宮人都會送一個這般的香囊,只因你是我最喜歡的,送你也是無妨。」
應懷真便道:「既然這樣,我就卻之不恭了。」
應含煙見她答應了要,便忙摘了下來,雙手遞上,應懷真少不得強忍著難受接了過來。
應含煙才又說道:「我聽說皇上叫你制香……心裡可替你憂心著呢,方才聽外頭的宮女說珍禽園裡出了奇景,我才信你果然是做成了!好妹妹,你真真兒是能耐。」
應懷真笑了笑,道:「姐姐不必誇我,我也是誤打誤撞的罷了,算不得什麼。」
應含煙見左右無人,便又小聲道:「上回我跟你說的那件事,你可仔細想過了不曾?」
應懷真見她又問,不由一陣恍惚,便想起方才在珍禽園裡郭建儀不顧一切上前護著的情形。當時見鶴群沖來,她已經是呆了,正是他忽然擋在她身前,將她護在懷中……只不知他究竟傷的如何,方才一時雜亂,也並沒見到他人在何處。
應懷真便垂下頭去,半晌才道:「姐姐……小表舅人是極好的,只怕我配不上。」
應含煙聽了,又歎了聲,道:「你瞎說什麼?你若配不上還有誰配得上,何況你是他看中的,只要他願意,管別人做什麼呢?」
應懷真不願再提此事,便只說道:「對了姐姐……皇上賞賜我許多東西,有一個翡翠手串,我送給你罷了?」
應含煙見她故意轉開話題,倒也明白她的意思,便只也道:「皇上是賜給你的,我怎麼好奪人所愛?」
應懷真微微笑道:「那我又怎麼好奪人所愛?」
應含煙聽了,一怔,四目相對,應含煙眼圈便紅了,含淚道:「你、你這傻孩子,你說什麼!」
應懷真嫣然一笑,起身到了外間,宮女們端著那些御賜之物正等候著,應懷真把那串翡翠手串從匣子裡取了出來,趁機又把那個香囊放了進去,匣子隔住那股味道,整個人才緩過勁兒來。
應懷真重回到裡屋,應含煙正拿著帕子擦淚,見她進來,才又露出笑容。
應懷真便把手串給應含煙戴上,笑道:「上回承蒙姐姐送我那個香袋兒,我才開始想著調香的呢……這個給姐姐倒也算是還禮了。」
應含煙撫摸著那翠色手串,才破涕為笑:「你這孩子,從小便是如此,總這樣識情知禮的……莫非是精靈托生的?」
兩人在屋裡又說了會兒話,見天色不早,應懷真便才起身告辭,應含煙見她要走,未免又十分不舍起來,一條帕子已經濕透了。
兩個手握著手,應懷真便道:「橫豎以後若有機緣,仍是會進宮來看姐姐的……姐姐在這宮裡,也要處處留神,善自珍重才好。」
應含煙點了點頭,究竟相送了出來,應懷真才隨著太監,一步一回頭地去了。
當下便才又乘了馬車出宮,剛出宮門,便見一人等在彼處,將車攔住。
應懷真在馬車裡聽見聲音,忙掀起簾子,叫了聲:「小表舅。」
原來等在此處的正是郭建儀,見她呼喚,便走到車邊兒上,道:「我因聽說你去見應美人,便心想在這兒等你。」
應懷真正有事要尋他,便道:「我也正要叫人去找小表舅呢,是了……你被鶴兒啄了幾下,是不是傷著哪裡?可看過大夫了?」
其實方才郭建儀同應懷真出來之後,見皇上召她嘉獎問話,郭建儀便自己到了太醫院,果然見手臂上跟背上幾處都有傷,幸虧隔著幾層衣裳,倒不算嚴重,當下便在太醫院上了藥。
出來之後,才聽聞應懷真又去見應含煙了,因此他便在這宮門處等候著。
郭建儀見她問,心裡一暖,便道:「不礙事,已經給太醫看過了。你叫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應懷真兀自追道:「真的不礙事麼?其實不是為了這個……是,我另有件事兒又要麻煩你。」
郭建儀道:「何事呢?你說。」
應懷真想了想,便道:「我想找唐侍郎,有幾句話要同他說……卻不知他在哪裡,小表舅能不能幫我找一找?」
郭建儀聽了,一瞬沉默。應懷真見狀,便又說:「不打緊的,若是為難,就不必了呢,京城這樣大,找起來也實在麻煩,改日再見也是好的。」
郭建儀聽說是尋小唐,心裡的確是有些不太情願,可聽應懷真的意思,就算今兒不見,那明日也一定是要見的,那又何必叫她自己去找那人?還不如趁著此刻,由他作陪更為妥當。
於是郭建儀反而一笑道:「我不過是在想哪裡能找這人罷了,你倒是性急。」
應懷真見他應了,十分歡喜,便道:「多謝小表舅!」
郭建儀咳嗽了聲,翻身上馬,打馬隨車而行,一邊兒說道:「以後能不能改個稱呼?叫哥哥如何?當初我在老太君房裡,都硬著頭皮叫你母親二奶奶了。」
應懷真在車內聽見了,臉上發紅,不知要說什麼。
倒是吉祥在一邊兒捂著嘴笑起來,道:「姑娘,還不快叫小舅爺哥哥呢?親都求過了,又害什麼羞?」
應懷真打了她一下,啐道:「偏你多嘴,你自己怎麼不叫?」
吉祥慢悠悠說道:「我們都是想要叫的,只是小舅爺不稀罕罷了……若是稀罕,每日不趕著叫個千百聲兒的!」
應懷真忍著笑,便哼道:「壞透了的蹄子,竟說這些風言風語的話……等家去後,少不得我就跟娘說把你換了。」
吉祥卻紋絲不懼,只道:「姑娘只管去說就是了,只怕二奶奶的心跟我是一樣的。」
應懷真見她一句一句地壓著自己,又見車簾被風一陣陣掀起,只怕郭建儀在外必然是聽見了,她心裡十分不自在,便咳嗽了聲,道:「你再多嘴,我只叫二奶奶也給你配個人!」
吉祥聽了這句,才掩嘴笑笑,果然不做聲了。
馬車在城內轉來轉去,不知過了多久,郭建儀在外騎馬而行,他自有相識的人,也派了小廝出去各處打聽,終究打聽到了一個地方。
將要黃昏,偏下起雨來,馬車拐到一個僻靜的小巷,人跡罕至,郭建儀心中有些吃驚,那領路的人到了一處小小酒肆,便道:「大人,就是這裡了。」
郭建儀翻身下馬,往內一看,依稀看到角落裡有一道影子,正伏案睡著似的。
郭建儀看了一眼,因見跟小唐素日的莊重整肅之態大為不同,一時不甚確定,正想著自己進內去瞧一瞧,就聽見應懷真道:「小表舅,可是到了麼?」說著,竟著急地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原來應懷真在馬車裡坐了足足一個時辰,已經倦極,又一直找不到小唐,未免心焦擔憂,此刻見馬車停了下來,又看郭建儀也下了馬,便認定是找到了。
郭建儀見狀無法,便只好抽身回來,先扶著她下了馬車,道:「我也不知是不是他……瞧著又不像……別是找錯了?」
不料應懷真微微歪頭看了一眼,竟點頭道:「沒錯兒,正是唐叔叔呢。」說著,竟不待郭建儀再說,自己邁步便往裡去了。
郭建儀本也想跟著進去,忽然想起先前她曾提要跟小唐「說幾句話」,若是避著人的話呢?於是就停了步子,只等在外頭。
應懷真進了這小酒肆,見店內除了角落裡的小唐外,別無旁人,只櫃檯上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也趴著睡覺,也沒聽見人進來。
應懷真放輕了腳步,走到桌前,正想叫醒小唐,忽然吃了一驚:原來她低頭之時,望見桌上不知有什麼碎裂開來,瓷片灑了半桌子,還夾雜著血跡。
應懷真低低驚呼一聲,櫃子上那少年受驚醒來,猛抬頭竟看見個少女站在跟前兒,生得麗色無雙,楚楚動人,仙女兒一般,這小夥計一時如在夢中,癡癡呆呆,竟忘了說話。
應懷真微微掩口,仔細又看,卻見是小唐的右手手指被瓷片割破了,連衣袖上都濕了幾處,眼見如此,心中難過,雙眉一蹙,便紅了眼。
那少年見狀,才反應過來,便道:「他、他在那裡吃酒,不知為什麼……忽然捏碎了一個酒杯……我、我嚇了一跳!本來想給他包紮,他反不許……」
應懷真聞言,微微點了點頭,才輕輕地在小唐肩上推了一把,輕聲喚道:「唐叔叔……」如此喚了三四聲,小唐才一動,微微地睜開眼睛。
且說小唐吃著悶酒,抱頭愁眠,正醉意朦朧,半睡半醒間聽到有人喚他,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見一個人影在跟前兒,仔細看了看,竟是應懷真。
一時之間清醒了大半,呆看了片刻,小唐便問道:「你怎麼在這兒?」他特意避開鬧市,找了這樣一處無人認得他的僻靜地方,怎能想到應懷真竟能尋來?此刻竟如在夢中。
應懷真見他略有些睡眼惺忪,便道:「我請小表舅幫我尋你,才找了來,唐叔叔,你這是做什麼?」
應懷真說著,便也在對面落座,把小唐的手拿起來,看著指頭上豁出的傷口,瞧了半晌,眼中的淚閃閃爍爍,便低聲說道:「可是因為外間那些什麼勞什子孤星入命的傳言麼?」
小唐望著她垂眸含淚的模樣,微微一笑,便道:「並不是。」
應懷真並不看他,只掏出自己的帕子來,替他小心擦去上頭的殘瓷,見桌上仍有殘酒,便拿起來,在上頭一倒。
酒入傷口,小唐微微一震,應懷真道:「唐叔叔素來何等冷靜,怎也會做這樣的傻事,若不是因為那些話……或者被那些事情所困,怎會這般?」酒水把血漬也沖了去,傷口卻越發明顯了,應懷真皺著眉,把帕子疊起來,便給他小心包紮好了。
小唐不言語,只是抬眸,卻見酒館外頭,果然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邊孤零零站著一個人,黃昏如愁的細雨之中,身姿端莊,雙眸如星,正是郭建儀。
小唐收回目光,便道:「當真不是為了那個。」
應懷真已是忍不住,抬眼看向小唐,忽地說道:「其實、其實我早就知道……林姐姐跟淩大人……他們、他們……」
應懷真還未說完,小唐已經出聲攔住:「懷真!」
應懷真抬頭看他,眼中的淚便掉了下來,哽咽說道:「這件事悶在我心中許久,我只不知該不該告訴你,可又怕告訴了你……或許會更加壞事……我其實是想……看你們好好兒的……」
小唐聽了這幾句,想到那日在唐勇府中聽到的她跟林**的對話,便垂了雙眸,微微點頭道:「我知道。」
應懷真強忍心中的難過之意,說道:「熙王說什麼婚約也要告吹?必然是因為事情有變,所以外頭才有那些傳言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們故意說出來……污蔑唐叔叔的?」
「不是,」小唐搖了搖頭,苦苦一笑,看著應懷真狐疑含淚的眼眸,重又說道:「真的不是。」
應懷真不解,便問道:「那又是為什麼?誰竟會無緣無故地污蔑唐叔叔不成?」
小唐長睫動了幾動,終於才說道:「真的跟他們不相干……因為、這流言……是我叫人放出去的。」
應懷真聽了這句,渾身不寒而慄,瞪大了眼睛看著小唐,問道:「你說什麼?」
小唐並不回答,舉手試了試酒壺,見裡頭仍有殘酒,才要再喝,應懷真舉手攔住,急著問道:「到底是怎麼樣?為什麼是你放出去的?你又做什麼這麼糟踐自己……」
小唐動作停了停,片刻,才說道:「我只是……不想再誤人誤己,罷了,你不懂……也不必問了,更不必為我擔心,法子是我想的,也是我自願如此,跟別人無關。」
應懷真怔然,小唐趁機把壺中殘酒一飲而盡,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才站起身來,道:「罷了,別叫人久等……」他坐了許久,又朦朧睡了許久,酒力上湧,搖搖晃晃,卻又撐著站住。
郭建儀見狀才邁步走了進來,伸手將他的手臂扶住,道:「留神。」
小唐向他一笑,道:「勞駕。」郭建儀不語,半扶著他出門而去。
門口上,應懷真上了車,因郭建儀跟兩個侍衛都是騎馬而來,小唐又是醉的如此,只好也送小唐上了車。
馬車緩緩地出了巷子,逐漸而行,小唐靠在車壁上,半閉著眼,隨著車子顛簸搖搖晃晃,應懷真心中擔憂,又不解他為何放出那許多流言自汙。
不料小唐左搖右擺,眼看坐立不穩,應懷真眼睜睜看著,心有不忍,想著若是一下子跌了,他醉睡中的人,豈不受驚?因此懷真便挪過去,雙膝跪著將小唐扶住,道:「唐叔叔,你索性躺著睡罷了。」
小唐微微睜眼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否看清是她,忽然一言不發,把頭一歪,竟然靠在應懷真身上,又睡了過去。
應懷真怔怔地,本能地伸出手來要將他推開,手撐在小唐胸前,卻又停住,幾度猶豫之間,力氣逐漸消退,慢慢地便縮回了手。
馬車緩緩而行,仍舊是一顛一簸,小唐靠在她的肩頭,微微地呼吸靠得極盡,酒氣熏人欲醉,然而被透骨玲瓏的氣息一沖,糾纏一起,倒又形成一股奇異的香,緩緩漾開。
應懷真到底是身量還小,行了一會兒,被他壓得已有些累,只是撐著罷了。
吉祥看出不妥,便小聲說道:「小姐,讓我把唐大人推開罷?」
應懷真也輕聲說道:「不用,別打擾唐叔叔……且讓他好生睡會兒。」
吉祥見狀,便不言語了。
不料馬車又走了一會兒,忽然外頭傳來郭建儀的聲音道:「停車。」
車子緩緩而停,車門打開,竟是郭建儀也上了馬車,應懷真心中詫異,又因小唐靠著自己,正略有些不自在,郭建儀卻並不做聲,只是默默地坐在小唐身邊另一側,然後竟伸出手來,把小唐輕輕往自己身邊兒一攬。
小唐睡得模糊,便隨著倒向了郭建儀身上,頭枕在肩頭,仍是雙眼不睜。
此刻馬車才又開始前行,不知壓到什麼,微微顛簸,小唐的頭動了一下,仿佛覺著枕著的不如先前舒服……便微微睜開眼睛,依稀見是個男子,便錯認了,竟含糊說道:「永慕,你身上怎麼有股香味兒?竟像個女人。」
郭建儀人並未動,只是死死地抓了一把衣袖,強行按捺著要把小唐推開的衝動。原來他身上戴著應懷真給的那個芍藥香囊,這個味兒卻是極甜而清雅的,而小唐嗅了嗅,仿佛覺著受用,便又睡了過去。
旁邊吉祥目瞪口呆,她頭一次見「唐大人」竟是如此醉態可掬,又看郭小舅爺被「欺負」,一時捂著嘴,想笑又不敢笑,只是強忍。
應懷真見郭建儀還端正坐著,面無表情地,任憑小唐靠在肩頭,又想想方才小唐說的那句話,委實覺著好笑,便也低頭,擰著帕子掩口而笑。
郭建儀掃她一眼,見她明眸帶黠,巧笑倩兮之態,先前心中那股不快才也慢慢淡去,漸漸地也不覺著被小唐靠著是如何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