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掛在一旁的大氅,大步朝外走去。
利春連忙跟上。
踏出書房時,卻見謝衡之腳步停下,往寢居望去。
那裡燈火通明,曹嬤嬤和錦葵都候在外面,瞥見他的時候兩個都心虛地縮起了脖子。
利春不知謝衡之在想什麽,許久之後,他終於收回目光。
“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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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仁樂帝修道喜靜,太一宮飼養的活物雖多,卻常常鴉雀無聲,讓人踏入便感覺到一股詭譎。
謝衡之早已習慣了這裡的氛圍,進入正殿時,內裡靜幽幽的,隻點了極少的燈。
前方寶座上傳來低沉的聲音。
“來了?”
謝衡之垂首,朝著寶座上的仁樂帝躬身行禮。
仁樂帝斜倚著扶手,隻抬了抬下巴。
“免禮。”
待謝衡之站直了,座上的人抬眼端詳著他的神色。
許久,才道:“你既然來了,孤也想聽聽你的意思。”
謝衡之垂著眼睛,恭順不言。
仁樂帝便起了身,負手朝窗邊踱去。
“你認為赤丘之事,胡拔參與了幾分?”
謝衡之道:“臣不敢斷言。”
他的回答,也正是仁樂帝猶豫未決的根源。
仁樂帝說:“若此事的確是胡拔挑撥為之,那斷不可輕信。”
即便那呼延祈昨夜在綏桐殿指天發誓,解釋之言也不足以洗清嫌疑。
轉過身,看向謝衡之,又道:“可若此事當真與他無關呢?”
豈不是因為錯誤的判斷而喪失了攻打北猶的機會。
窺私之欲人人有之,呼延祈想一探究竟,也並不一定代表他有歹心。
謝衡之明白仁樂帝就是搖擺於此。
甚至,他更傾向於賭一把。
“聖上。”
謝衡之上前一步,拱手道,“眼下恐是賭不起。”
仁樂帝聞言,果然沉下了臉。
這不是他想聽的回答。
迎著仁樂帝的目光,謝衡之沉聲道:“北猶氣候惡劣水源匱乏,我軍若遠征,軍需糧草消耗巨大,一旦供應不上,集結的軍隊必然飽受饑寒士氣大減。若再遇飛沙走石天氣變化,遇熟悉地形的北猶埋伏,我軍毫無還手之力,必將損失慘重。”
謝衡之說到此處,仁樂帝臉色已經越發難看。
他轉頭背對著謝衡之,久久不言。
謝衡之又道:“再者北猶遊牧為生,天生善戰。即便是溝壑險道之中,他們騎射依然如在陸地一般準確,我軍眼下根本沒有強悍的騎兵可與之一戰。”
當一個帝王燃起了開疆拓土的雄心,無異於一頭雄獅瞄準了肥美的獵物。
此時在他面前進行客觀的利弊分析不僅毫無作用,反倒像是潑油救火。
仁樂帝雖然背對著謝衡之,但整個大殿內已然處於一點即燃的氛圍。
就在這時,謝衡之話鋒一轉,又道:“但聖上北伐的宏圖,並非不可實現。”
面對著牆壁神像的仁樂帝眼睛一亮,忽然轉過身看向謝衡之。
謝衡之接著說道:“只要聖上給臣時間謀劃,臣必肝腦塗地,助聖上一展宏圖。”
這些年君臣二人積累的信任讓仁樂帝聽到謝衡之所言便已經激動難耐,他立刻問道:“你當如何謀劃?”
“征戰如治病,無非對症下藥。若聖上放權,臣即刻起便部署邊塞城池,開辟糧道和水道以供軍需。光增兵役征召,擴充騎兵,再設立驍騎將軍和輕車將軍等將領整軍經武,培養不輸於北猶的常備騎兵。”
“同時向內收買分化北猶的各族勢力,向外廣交北夷諸國,以牽製孤立北猶。”
“期間逐步深入,打通壟孚山脈,佔領北猶東面三郡,以斷其左右臂。”
“假以時日,”謝衡之步步上前,一字一句道,“必將蕩平北猶。”
大殿內悄然無聲。
話音落下許久,仁樂帝才開口道:“愛卿所言不過是紙上談兵,孤如何信得?”
第51章
天色已晚,萬籟俱寂。
這座雅致的府邸像鑲嵌在余暉裡的一幅古畫,生動卻安靜。
往常這個時候,亦泠應該在百無聊賴地翻著話本子,等著下人布好晚膳喚她享用。
然而此刻,曹嬤嬤和錦葵已經踏上了回鄉路,寢居裡冷冷清清,獨留亦泠一個人。
謝衡之自清晨進了宮,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
沒有消息也就沒有希望。
結局已經顯而易見,亦泠心知自己不能再僥幸期待著什麽。
昨夜他的態度還不夠明顯嗎?
利益當前,他必然會為了王位把她嫁去胡拔。
於亦泠而言,她無力反抗,這是一條必死的路。
既然如此,她絕不讓謝衡之坐享其成,要死就一起死!
唯一遺憾的便是自己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最後還是無法在獨善其身的情況下復仇,只能落得個玉石俱焚的下場。
唉,早知如此,她就該在死而複生的第一天就取了謝衡之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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