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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個男人也很值得同情呢」,我說,「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和兒子一塊兒生活了,而這個孩子卻被他痛恨的爸爸徹底洗了腦,非但沒能接近,還對他抱以難以忍受的輕蔑態度」
沙也加輕聲笑了笑。
「和我一樣啊」
「一樣?」
「父母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子女看不起呢」聲音很消沉。
我沒有作答,撓撓臉頰,她只要一說到這個話題,不管怎麼安慰都是無濟於事的,在昨天的對話中我已經深且體會到了。
她歎氣道,「當然,並不是因為這樣就可以虐待兒童了」
「你和佑介的父親不一樣」我的反駁略顯單薄。
「沒有不同,一樣,完全一樣」果然,這個反駁只有讓沙也加的語氣更加強硬。
把這個話題早點結束才是上策,我轉移了話題。
「總之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對這戶人家基本都瞭解了。還不明朗的,也就只剩下佑介的死因和他父親和祖母后來的去向。不過這個我覺得還是到派出所去查來得更直接」
「佑介的父親和奶奶……嗎」她嘟囔著,抬頭看著我。「對了,那個人果真是御廚夫人吧?」
「相冊上那個穿和服的女人嗎,肯定是錯不了的」
「那個老奶奶去世是在我上初中的時候,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五年。那之前她一隻住在這裡嗎?」
「從佑介的房間一直保持著23年前的樣子來看,還是認為她不住這兒比較妥當」
「佑介死了以後,就出家裡搬了出來?」
「多半是,說不定去了橫濱」
「橫濱?為什麼?」
「你的父母離開這裡之後,就搬到了橫濱吧?我猜想御廚夫人會不會也跟著一塊兒去了呢,不過佑介父親去了哪兒我猜不到」
「也不可能住在這裡的吧」沙也加環顧了一下房間,「若是住在這裡,不可能還把御廚啟一郎和佑介的遺物放著」
「肯定全部扔掉了」
我把身體往後躺下,雙手枕在腦後,感受到了床單上揚起的塵埃,伸了個懶腰。
沙也加走了過來,坐在了我身旁,「關於佑介的死因」
「你有什麼推理嗎?」
「也不是什麼推理啦,我一下子想到的,只是一種可能性」
「什麼都行,說說看」
然而她遲遲都沒有開口,拿起積滿灰塵的床單,又放了下來。似乎在做著心理鬥爭,我沒有催促,而是靜靜地等著她。
「會不會是……」大概過了兩分鐘,她終於說話了,「被殺害的呢?」
我從床上一下子跳了起來,「被誰?」
「當然是,『那混蛋』——他父親咯」她說,「難道還有別的可能嗎?」
「怎麼會,不管怎麼虐待,不可能會那樣吧?」
「那可不一定。即便不是故意殺人,我覺得也可能是失手殺死的」沙也加低著頭,捏了下嘴巴,「我有的時候也會害怕,這麼下去說不定把美晴給殺死……」
我抱起胳膊,考慮了一會兒看著她的側臉說,「要不要睡一會兒?」
沙也加抬起頭,眼睛濕潤了。
「今天一天我們已經知道很多了,不過也很累了,要是頭腦不好好休息的話就不好使了呢。總之先到這兒吧,接下來的天亮之後再說好了」
沙也加用手指按著眼角,把頭髮往後擼攏。
「對不起,我只會給你添亂……」
「沒關係」
「你睡這兒?」
「嗯,雖然有點灰塵,總比劣質的木房要強」
「那我就在樓下的沙發上睡」她站起身子。
挽留她應該就趁現在了吧,我突然萌生一個念頭。想對她說,就一塊兒睡這張床吧。但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晚安」我說。
朝房門走去的她,停下了腳步。
「晚安」她頭也不回地說。
「我覺得還是把燭火熄滅的好」
「我會的」
「還有」說著,我又躊躇了。
「什麼?」她問。
我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想上廁所馬上就叫醒我好了,別客氣」
呵呵,沙也加笑出了聲,「我想應該不會」
「那就好」
「晚安」
她關上了房門,房裡的燭火搖曳了一下。我下了床,準備吹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