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對面那些人小聲嘀咕:“估計是過得不幸福,可惜了……”
我認為這是一種編排,我應該跳上餐桌喊:“不要對別人的生活妄加猜測!”
但是不可以。
她們幾個的話題逐漸跑偏,我緊攥著挎包邊沿的手慢慢放松。
“咱們女生是不是都來齊了?”
“小X沒來,她跟她D國老公去滑雪了。昨天還發朋友圈,她老公長可帥了。”
“巧了,除了她,我們幾個基本上都在S市附近。”
“咱班一共就十六個女生,再怎麽打散也沒法每個省都來一個吧?”
“奇怪了,我們這桌只有了十五個人啊?去掉程老師就只有十四個了。”
“誒?是誒。”
我發現江以南右邊的女生站了起來,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有點眼熟,但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喬慕呢?”那個女生突然開口。
猛然聽見我的名字,如同平地驚雷,天空亮如白晝,我的腦海也一片空白。
“對,喬慕,她怎麽沒來?”另一道女聲響起。
她們是誰?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喬慕?”
我看著一幅幅陌生的面孔喊出我的名字,那些人神色茫然,像是誦經時被打斷的僧侶。
我的名字被一遍遍提及,形形色色的聲音像是凌遲般襲來。
我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暗,明時我周圍是金碧輝煌的佛殿,普照的金光讓我無處遁形;暗時宛若地府,紅頭令簽砸在地上,雪白的判書碎成粉末,是沉冤得雪嗎?不是,是昭告我的罪行不可饒恕。
木魚聲夾雜著冤魂的哀求,像是詭異可怖的吟誦。
三聲驚堂木擊案,我幾乎分辨不清我到底是在人間還是地獄。
……
一隻手護住了我,隔絕了紛繁嘈雜的聲音,我的大腦勉強恢復了清明。
薄荷的清涼像是泉水,將我身上的血汙洗淨。金桔惹人不適的苦澀消散得無影無蹤,我聞到淡淡的茉莉花香。
七月,正值茉莉的花季。
……
“怎麽了嗎?菜不合口味?”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響起,似乎詫異於這詭異的氛圍。
我分辨出這是王新。
“班長,喬慕怎麽沒來?”
女生喊出我名字的時候,我的腦袋像被當作幽冥鍾撞了三下。
我掙扎著想罵人,卻瞥見王新眼底也閃過一絲茫然。大概過了半分鍾,他的神色才與平常無異。
我看著這些男男女女,奇異的感覺爬上我的心頭。
眼前的畫面逐漸縮小,像是鏡頭在緩慢拉遠。我好像是在看一場枯燥無味的戲劇。陌生的人類推杯換盞,而他們談論的也不是我。
我只是坐在觀眾席上求我周圍那些大羅神仙佛陀法師們不要把我的頭當鍾撞了。謝謝,饒鬼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
戲劇拉開帷幕。
“是我疏忽了,我自罰一杯。”男演員王新身上的襯衫熨的一絲不苟,他頷首舉杯,將手裡的酒一口悶了,“她可能沒看到群裡的消息,班長我也忘記私聊通知了。”
“我現在聯系一下,問問她有沒有時間晚上和我們一起再聚。”王新拿出手機,低頭翻看,但不多時他的臉色就嚴肅起來,“不好意思,你們誰有喬慕的聯系方式嗎?”
“我才發現我沒有她的好友。”
女演員A愣了下,看向女演員B,對方搖了搖頭,她又看向周圍的女生,有的低頭看手機,有的繼續和同伴交流,剩下的無一不露出茫然的神色。
龍套男副班長聽見了這邊的談話,把話筒遞給了王新。
“各位,打擾一下。”王新舉起話筒。
推杯換盞的聲音頓時小了些。
“我想問一下,你們誰有喬慕的聯系方式嗎?”
“喬慕?”
“咱班的?”
“沒這人吧?”
“誒,是不是我們下一屆的那個……”
“是挺耳熟的……”
“哎哎,唐煜臨同桌,對吧。”
“啊,我怎麽沒印象?”
“所以是咱班的?”
“她怎麽連班群也沒進?”
“是不是沒改備注?這個Tony是誰?”
“傻缺,那是我!”
“……”
王新作為男主角,竟然也會露出頭疼的表情?哦,也很容易理解,他班長生涯的第一次滑鐵盧竟然是在舉辦同學聚會時把一位女同學給忘了。
他握著話筒的手微微出汗。
我在觀眾席上不自覺攥緊了拳頭。
隨著他的目光落在唐煜臨身上,男演員終於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裡迸出一道聲音,呐喊著:
不要!
我的女孩才不是這場戲的演員,為什麽要去打擾她?
“煜臨,我記得你高中跟喬慕關系還挺好的,你有她的聯系方式嗎?”
女演員A幡然醒悟,她看向唐煜臨:
“對啊,煜臨,你肯定有!”
全場的目光幾乎都投射過來。
我看見特約出演的程雲老師站起身想要製止什麽,但群眾演員的聲音蓋過了程老師的聲音。
“對哦,那個女的是唐煜臨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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