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唱見她這個樣子,眼眶微熱,她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如果我想被打擾呢?如果我喜歡呢?”
喜歡你開電視的嘈雜,哪怕我並不看,喜歡你忙碌的瑣事,哪怕並不與我相乾。
有些東西未必就只有貴和便宜,還有情緒價值,還有喜歡,還有願意,不是嗎?
“你是說,”於舟有點轉不過彎來,“其實你也跟我一樣,喜歡交朋友,喜歡幫別人,對吧?”
“我……”
好像也不是,蘇唱有一點不知道怎麽說。
“呃……”於舟為難地抬起食指,咬了咬指甲,“那房子的事,我問問向挽好了。”
她怕蘇唱像上次在購物中心那樣生氣。
蘇唱看到她的眼裡有一點無措,就把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畢竟她也不想把好不容易能聊天的氛圍,弄得太僵。
於是她反手輕撐著臉,靠在沙發扶手上,沒再說話。
餐廳傳來動靜,先是於舟聽見,碰了碰蘇唱的膝蓋。
蘇唱回過神來,轉頭看一眼,起身拉上她往餐廳去。
“你看,它咳了。”
她指著發出“咳咳咳”乾嘔聲音的小奶牛,小奶牛弓著身子,很難受的樣子,蘇唱的眼底有點心疼。
於舟平靜地呼吸了幾下,沒再看奶牛貓,隻認真地望著蘇唱。
“你管這叫咳?”她的聲音無波無瀾。
“不是嗎?”蘇唱蹙眉,跟人的咳嗽聲差不多。
於舟抽動胸腔,乾笑了兩下:“這是吐毛球,沒吐出來。”舔毛舔多了。
“給它吃點化毛膏吧姐。”無語。
第55章
烏龍一場,原來是因為貓經常自己舔毛,會吃很多毛進肚子裡,形成小小的毛球。
有的貓會吐出來,有的吐不出來的,需要吃點貓草或者化毛膏,讓它拉出來。
吐毛球的聲音確實聽著有一點像咳嗽,但完全不是病症,應該算是貓咪的一種生理狀況。
蘇唱聽完解釋,明白過來,也有點不好意思,讓於舟跑一趟。
於舟見沒事了,放下心來,摸了摸小奶牛。剛剛怕它不舒服,她都沒上手。
小奶牛很親人,呼嚕呼嚕地拿頭往她手心兒蹭。
“它很喜歡我哎。”於舟有點驚喜,好像流浪貓親人的不多。
“畢竟是我的貓。”蘇唱站在身後,輕聲說。
物似主人形,貓和人,都一樣很喜歡你。
於舟逗貓的手一頓,想轉頭看她,又忍住了,隻側了小半個臉,依然望著奶牛。
撓了一會兒下巴,於舟站起身來,拿過桌子上的手機看一眼。
“我要回去了,快九點了。”
蘇唱勾著脖子靠著餐桌,沒作聲。
“你幹嘛?”怎麽突然就喪了。
“餓了。”
啊這。
“那你點外賣啊。”
蘇唱沒說話。
“……你,會點吧?”無語,快三十歲的人了,裝什麽向挽呢?
蘇唱歎一口氣,反手支在餐桌邊緣,看著於舟:“不想自己吃。”
餐廳昏黃的燈光照在蘇唱的身上,給她勾了一層淡淡的金邊,看起來又虛幻,又孤獨。
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孤獨。
於舟很突然地,就有一點點不忍心。
蘇唱其實很不習慣示弱,說出這句話,可能她就真的很不想自己吃飯了。
於舟控制不住地想,她自己一個人是怎麽過的呢,有沒有好好吃飯,作息還是不規律嗎,她說半夜一兩點聽到奶牛貓咳嗽,那她是被吵醒還是沒睡啊?
於舟本來就是一個愛操心的人,有些本來被鐵鏈鎖住的思緒一旦被扯了個頭,就爭先恐後地跑出來,讓她有一點恍惚了。
她突然意識到,其實親密關系是一個很惡劣的東西,她總是讓一切索求都變得理所當然。譬如說,她可能會心疼一個從天而降的陌生人,也可能會擔心一隻草叢裡的流浪貓,但總是會有意無意地把粗心和忽略留給我們自以為最親近的人。
好像細心和粗心,溫和和暴躁是有額度的一樣,要把最好、最細膩的一面省著,給生人看。
這大概是人類的劣根性,一旦覺得有的東西應該是自己的,就欺負它,仗著她是你的愛人,仗著她是你的親人,就覺得她理所應當地可以不用被十分友善地對待。
她從前,又有沒有有意無意地忽略蘇唱的情緒呢?
在碼字時蘇唱想找她說話的時候,在自我保護時遠離蘇唱的愛好的時候。
蘇唱直起身子,本來想去拿車鑰匙,說走吧,我送你。
但歎氣聲在於舟的話裡戛然而止。
她說:“要不,我也吃點兒?”
她也有點餓。
蘇唱一怔,然後抬眸看了她一眼。
眨了眨眼,問於舟:“家裡吃,還是外面吃?”
“你想出去嗎?想換衣服嗎?”於舟反問。
“不想。”
好的吧,那你還問我。
“那,點外賣?”於舟掏出手機,“我看你這家裡不開火吧。”開放式廚房和島台,上面啥調料都沒有,一覽無余的乾淨整潔。
“開的,”蘇唱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解釋,“裡面有一個中式廚房。”
好家夥,整倆廚房,幾張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