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在這住院。
端木梨為了讓她好好休息,直接給她訂了最高級的病房。
所以病房在頂樓角落裡,十分安靜。
外聯製片也是個人才,為了讓她減少奔波,直接跟這個醫院談妥,租借了倪冰硯這個病房拍戲。
這樣倪冰硯只需躺在她的病床上,就能順順利利的把這幾場戲拍完。
當她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是哭笑不得。
不過還是欣然接受了劇組的好意。
“我還從沒拍過這麽輕松的戲,哈哈!”
她嗓子啞得厲害,卻還有精神開玩笑。
“反正這些戲都要拍的,在哪裡拍不是拍?能讓你輕松一點就賺一點。”
攝像師一邊調儀器,一邊隨意的接了她的話。
化妝師在給她補妝,聽她們聊天,也插了嘴:
“你躺好了,別有心理負擔。來,把右手抬起來點,我再給你撲點兒粉。”
倪冰硯一向很會做人。
不論在國內還是在國外,在劇組的時候,只要沒人踩她底線,她都會和和氣氣的,誰都能和她說上話,可若誰要得罪了她,她就會展現高冷的一面了,誰都不愛搭理。
桑沅抿著嘴站在病房外頭,眼睛黑沉沉的盯著她,並未出言打擾。
就像倪冰硯閑著沒事兒的時候,喜歡佔了他辦公桌的一角,托著腮安靜的看他工作,他也很喜歡在偶爾閑下來的時候,到劇組看她為夢想努力的樣子。
認真的人,不論男女,都是超有魅力的。
哪怕她這會兒身體不好,還化了極其顯老的妝容,在桑沅眼裡,依舊充滿了吸引力。
知道倪冰硯生病的前因後果,他倒也沒有生氣。
畢竟,誰還沒有為了喜歡的工作拚盡全力的時候呢?
他之所以放下工作,千裡迢迢的趕來,不過是不放心,想要親眼看一眼。
端木梨說是重感冒,但感冒重到人事不省、砸碎玻璃門都叫不醒的地步,也太嚴重了些。
他也是怕,怕倪冰硯得了什麽重病,這裡醫療條件差,醫生認不準,隻當感冒處理,端木梨和寧慧慧又做不了主,延誤最佳治療時機。
有他在,只要是能治的病,他就能想法子讓倪冰硯得到最好的治療。
他們曾經天人永隔過一次,那種痛,桑沅每次午夜夢回,都會出一身冷汗。
所以他對倪冰硯的健康十分上心。
他來得不湊巧,倪冰硯這邊機器架起來,正準備拍戲,她看起來精神頭也還好,他只能等著。
索菲亞知道他倆關系,見倪冰硯只是得了個感冒,他都能連夜從國內飛來,看他十分順眼。
見他沒有干擾劇組工作,也由著他。
蕾娜折磨凱瑟薇半輩子,把凱瑟薇折磨得差點看破紅塵,也把自己折騰得遍體鱗傷。
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剛上了點兒年紀,就生了重病,虛弱的躺在醫院病床上等死。
生命就像一個輪回。
曾經蕾娜懷著怎樣複雜的心情離開養母的病房,凱瑟薇就懷著怎樣的心情,來探望她。
“我其實很想不通,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但你從來不說。我想,現在是時候了。”
凱瑟微手裡拿了個蘋果,在那慢條斯理的削。
紅紅的蘋果皮薄薄的、長長的,一頭連在她手裡的蘋果上,一頭落在她大腿上。
不得不說,導演的功力很深,隻一個特寫鏡頭,就能讓人感受到凱瑟薇現在的狀態。
兩人都化了中老年妝。
倪冰硯臉色蒼白,頭髮也白了,眼角甚至還能看到魚尾紋。
她沒有精力再像年輕時那樣,哪怕半夜從被窩裡鑽出來,也帶著美美的妝。
能把一頭白發梳得光溜溜,已經用盡了她的洪荒之力。
凱瑟薇看起來就好很多了。
她面色紅潤,皮膚白皙有光澤,身段也依舊窈窕,要不是眼神變了,看起來就和年輕時一個樣兒。
“你還是那麽美。”
蕾娜避而不答,反而另起了個話頭。
“當然了。我從不作踐自己。我有健身的習慣,又沒有家小分心,每天準時上班準時下班,節假日要麽約著朋友出去玩,要麽在家做健康好吃的東西,我身心愉悅,時時刻刻都在與我的痛苦作鬥爭,這麽多年,我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養生。”
凱瑟薇微笑著看著她,帶著勝利者的喜悅。
“只要我活得足夠長,足夠好,就能舒舒服服的坐看我的仇人倒大霉!”
姐姐真的倒大霉了,而她也真的很健康。
這可真是太棒了!
凱瑟薇肆意的散發著內心的惡意,蕾娜卻不接話,反而又跳躍性的回答起了她之前的問題:
“你就當我是嫉妒吧!嫉妒你過得好,不想讓你得到幸福,千方百計也要搞破壞……”
她病了,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空空的盒子,內裡早已耗盡,只剩下外殼還在強撐。
“不,並不僅僅是嫉妒!”
透明的、長長的、紅紅的蘋果皮輕輕的落到她腿上。
她把淡黃色的蘋果肉放到床頭櫃上,順手就把水果刀乾脆利落的插到上面。
一個動作,被詹妮弗表現得極好,充滿了發泄的味道。
“這麽多年,我日日夜夜都在分析你,分析你的動機!你並不僅僅只是嫉妒我!你愛我,但你又在恨著我!我想不通為什麽,我們不是一起長大,一直感情很好嗎?你怎麽就像突然變了個人?”
“所以為什麽呢?嗯?你想知道為什麽?”
“當然!”
蕾娜招招手,讓她附耳過來。
凱瑟薇見她抬手都沒什麽勁兒,直接拉動凳子坐到她身邊,一手壓著她倆胳膊,才湊過去。
“別怪我不信任你,我對你的信任,早就消耗的一乾二淨!”
蕾娜卻什麽都沒說,隻笑著,把當年的事情說了一遍。
兩人保持那個動作很久。
凱瑟薇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開了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結果剛出裡間的門,就撞到了一個老頭。
定睛一看,卻是她的父親。
他不再那麽健壯。
他看起來那麽的老,隻輕輕一撞,就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