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著瓷磚的浴池裡,滿滿一池的水都變成了紅色。上面,浮著一具女屍。
「你們先迴避一下。馬上通知我父親和綾子姐姐,再把女傭人叫來。」
-郎用兩隻手一邊把兩個書生往浴室外面推,一邊喊道0
死者是一郎的繼母君代,是一個三十剛出頭的美人。惡魔照例也弄瞎了她的眼睛。伹是,心臟處的致命的一刀,卻完全奪去了她的生命。
很快,父親伊志田氏與綾子以及女傭人們都趕來了。她們在君代的屍體上蓋了幾塊浴巾,把她搬到臥室裡去了。
明智偵探受了重傷,必須馬上送外科醫院。按照明智本人的意思,給他的朋友,一個醫學博士經營的外科醫院打了電話,那家醫院立刻派來了救護車,把明智偵探接走了。
另一方面,不用說已經向警察局火速報告了這一變故。過了一會兒,北森刑偵科長帶領部下趕來了,並且進行了縝密的調查,然而最後對於罪犯的情況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雖然對於宅子裡的人們都一個一個地查問過了,並且檢查了所有的出人口,可是對於那個黑色怪物是從哪裡進來的,又是從哪裡逃出去的問題,卻還完全是個謎。就是在院子裡也沒有留下腳印之類的東西。
那惡魔刺傷了一郎,用槍打傷了明智偵探,還奪去了伊志田夫人的生命。主人伊志田氏就不用說了,就連其它的家庭成員也感到極度的悲哀與恐怖。
其中最可怕的是人們對那個怪物的真實面貌一點也捉摸不透。當今世上雖然已經沒有什麼人相信鬼怪之說了,然而對於這樣離奇的犯罪行為,除了把它作為鬼怪幹的事以外,也沒有別的解釋方法了。就連人們認為可以依賴的明智偵探竟然也臥病在床了。好像警察局也拿不出什麼可以信服的調查結果來。看來現在除了向神佛禱告之外,也沒有什麼辦法來消除這種恐怖氣氛了。
人們就在這樣無可依賴的不安與焦慮的心情中,度過了三天的時間。在此期間,由於君代的葬禮中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家中十分嘈雜喧鬧,人們的注意力也被分散了,暫時忘掉了那種癰苦。然而君代的葬禮過去之後,人們都感到了一種難以忍受的寂寞,甚至感覺到在這座古老建築的每個角落裡都潛藏著惡鬼的影子似的。尤其是那座三層的圓塔,簡直就像是魑魅魍魎住的地方一樣,誰也不願靠近那裡一步了。
君代的葬禮是在浴室命案發生後的第三天舉行的。葬禮後的第二天,也就是案件發生三天後的夜裡八點左右,已經完全恢復的一郎正在二層的書房裡與父親伊志田氏就今後家裡的警戒的事討論著。
這時候,寄宿書生的人數也恢復到了原來的五個人,而且,按照北森科長的計劃,從警察局派了一個功夫很不錯的瞀察留守在伊志田家,充當警衛。然而,即使如此,一郎好像還不是很安心的樣子。
「可是,除了這麼安排,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難道你有更好的主意嗎?」
伊志田氏可沒有一郎那麼神經緊張。
「我們搬家吧,爸爸。我覺得在這座陰森古怪的大屋子裡住著不是辦法啊!也許那個傢伙是一直隱藏在這座老房子裡的什麼怨魂呢。我總覺得,就是我們採取這樣那樣的防範措施,可是那個傢伙卻也一直躲在家裡的某個角落裡,不動聲色地等待著再次出動的機會哪!父親,我們難道不能搬到別的地方去嗎?」
一郎非常熱心地主張要搬家。
「嗯,這個辦法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不過,如果就為了那個傢伙而讓大家搬出長期以來住慣了的這所宅子的話,就好像被那個傢伙打敗了,向它認了輸而逃走了一樣,我很不甘心啊!
「而且,你總是在說鬼魂啊、幽靈啊什麼的,可是這些東西是根本不會存在的。那個傢伙也是個人,只不過是個很狡詐,不好對付的傢伙。用人的力量無法對付另外一個人,這是不可能的。
「一郎,我總覺得,那個傢伙正在等待再次出現的時機呢。所以我在想,要是這回能抓住他,讓他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該是多麼好啊。我也就為君代報仇了。」
伊志田氏好像在心裡作了一個十分堅定的決定似的,用十分有力的口氣這樣說道。
「可是我……」
-郎剛想說什麼,卻突然吃了一驚,閉上了嘴。父子二人互相用針芒般的眼睛盯著對方的臉。
那是槍聲。不知道從家中的某個地方,傳來了手槍射擊的聲音。
「好像是在樓下啊?」
「嗯,快去看看。」
簡短的對話過後,一郎飛也似的跑出房間去了。
下了樓梯,到了走廊上的時候,對面一個書生臉色大變地跑了過來。
「鞠子她……」
「什麼?鞠子?她被打中了嗎?」
「她倒在房間裡了。」
鞠子學習的房間就在姐姐綾子房間的隔壁。一郎先打開綾子房間的門看了一下,卻沒有發現綾子的影子。
他馬上衝到鞠子的房間裡。在房間的正中,穿著女學生制服的一個少女,俯著身子倒在那裡,一動不動。
「鞠子、鞠子!你怎麼了?」
一郎大聲地喊著鞠子的名子,伸手到她的肩膀上,想把她扶起來,可是手馬上就被鮮血染紅了。仔細一看,鞠子被手槍擊中了心臟所在的部位,已經完全停止了呼吸。
「喂,齋籐君。」
一郎把站在走廊裡的書生叫過來問道。
「你看見那個傢伙了嗎?」
「沒有,誰也沒有看見。我正在走廊裡來回巡邏的時候,突然聽見從這間屋子裡傳來了一聲槍響。馬上打開門進去一看,只看見鞠子倒在那裡,別的誰也沒有看見。」那個書生回答說。「嗯,難道是從窗戶裡逃走了嗎?」
說著馬上跑到朝著院子的那扇窗戶旁邊,仔細察看了一下,然而窗戶卻是關得好好兒的。窗戶是從裡面插著的。可是這間屋子裡除了窗戶,和衝著走廊開著的門,巳經再沒有別的出口了。
「真奇怪。窗戶是從裡面插著的呀。你聽到槍響的時候,是站在可以看見這扇門的地方的嗎?」
「是的,就在離門一間左右的地方巡邏著。如果有人從裡面逃出來的話,我是不可能什麼也看不見的。」
「門是關著的嗎?」
「嗯,門關得好好的。在我進去之前,誰也沒有開過門。」
那個黑布蒙面的怪物有喜歡在窗簾後面躲著的癖好。不過,鞠子的這間屋子裡並沒有那麼大的窗簾。桌子下面和衣櫥後面也都查看過了,都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一郎還檢查了一下天花板,把地毯掀起來查看了地板,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秘密的出口。
這時候,伊志田氏也起來了,抱起了鞠子的屍體。一向逞強好勝的他在這接連不斷的打擊面前,看上去也好像被徹底擊垮了似的。
「那個傢伙果然是個幽靈啊,出入這所屋子時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如果說他的手槍是從窗外射擊的話,窗玻璃一定會被打碎的,可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房間裡也沒有別的縫隙讓子彈進來了。父親,這樣,您還會說那個傢伙是個有肉有骨的人嗎?」
一郎好像反駁現實主義者的父親似的,盯著伊志田氏發白的臉。
「啊,一郎,快看,快看那邊……」
突然,書生齋籐像自言自語般地嘟噥道,並且拉著一郎的手腕,把他拉到朝著院子裡的那扇窗戶的前面去了。
窗戶外面,院子裡的樹林看上去黑乎乎的。通宵亮著的燈那淡淡的光照在這些茂密的樹木,顯得十分模糊。那書生的眼睛,越過這些樹的枝梢,盯在那房子周圍的石牆上。那個地方的樹稍稍有些稀疏,古老的磚牆的一部分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黑色的堤似的。
一郎順著那書生的眼神一看,磚牆的頂部,有一個黑色的東西在蠕動著。由於當時是黑夜,天空也十分陰暗,但是儘管如此,仍然可以隱約看見那個黑影在微微地動著。
隨著眼睛對黑暗的慢慢適應,一郎看出那個黑色東西原來是個人影。由於長夜燈的光線十分微弱,那人影也十分模糊,但是那決不是人以外的其它動物的影子。
那個影子好像在表演走鋼絲一樣,一邊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一邊慢慢地、慢慢地在高高的牆頂上,從右到左走過去。
本來按理說在黑暗中臉部應該是發白的,然而看上去卻是漆黑一團。那一定是蒙著臉。身上的衣服下擺很肥大,看上去好像把腳也遮住了,一定是披著斗篷一類的東西。
啊,是那個傢伙,那個蒙面的怪物。這個惡魔殺害了第二個犧牲者,在這黑夜裡想要逃到什麼地方去。
「父親,是那個傢伙啊。喂,你們幾個快點出去看看。」
於是,站在他周圍的兩三個書生,立刻毫不猶豫地把窗戶打開,跳到院子裡去了。那個從警察局派來的便衣也馬上跑到院子裡去了。
於是,馬上可以看到院子的樹林裡交錯著手電簡的光,黑乎乎的人影四處亂跑著。不知什麼時候,好像有人從裡面跳過磚牆,外面黑暗中隱約傳來了裡面的人與外面的人互相呼喊的嘈雜聲。
然而,不知道怪物用什麼妖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無論眾人怎麼找也沒有找著那怪物的影子。
警察和書生們都停止了徒勞的搜查,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屋子裡。正當他們互相「真奇怪啊」「真離奇啊」地交頭接耳的時候,穿著外出時穿的西服的綾子,不知從哪裡回來了。然後,在得知妹妹的死訊之後,她猛地撲到鞠子的屍體上,一邊喊著妹妹的名宇,一邊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
「姐姐,你上哪兒去了?這麼晚了出去你不覺得很危險嗎?」一郎好像質問似地問道。
綾子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一動不動地注視了一會兒弟弟的臉,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臉上浮現出了一種奇異的像謎一樣的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