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那天晚上的事也就稀里糊塗地過去了。由於家庭不是法院,伊志田氏與明智偵探也不是法官,所以對於嚎陶大哭的綾子也不能毫不客氣地追究下去。
「事情搞成這樣,真對不起。」
聽到明智的道歉,伊志田氏連忙打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她大哭大鬧的,簡直就像個孩子。她那麼一哭,還真不好辦呢。因為您是親眼看到的,那麼綾子也許有什麼秘密隱瞞著我。不過,她絕對不可能是幫兇。好吧,我們還是靜觀一下事情的發展吧。您也多加留意。」
這是一個穩妥的意見。
明智偵探在回到一郎的病房後,一郎十分關心地問起塔上的事,但是明智和伊志田氏已經有約在先,所以沒有提到續子的名字,只是簡單地回答說,看到一個可疑的人影,但最後還是被他逃走了。
那以後又過了三天,其間沒有發生什麼事。自從那天晚上以後,綾子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裡,老老實實的。另外,也沒有再看到圓塔的窗戶上有奇怪的亮光出現。
一郎胸部的傷口恢復得很好,再過兩三天就可以拆繃帶了;眼睛下面的傷也基本痊癒了,臉上厚厚的繃帶已經去掉了。
由於沒有必要看護了,明智裝扮的有本醫生就沒有借口在伊志田家裡繼續住下去了。但是偵探的工作並沒有結束,明智想繼續呆下去,哪怕多呆一天也好。加上一郎也苦苦挽留,所以明智就決定再住一段時間。
這是黑布蒙面怪物殺人未遂案件發生後的第七天夜裡的事。伊志田家裡的人已經適應了那種緊張,多少有點習以為常了。五名書生中,有兩人因為家裡有事而請了假,到了第七天,包括原來的書生一共只剩下三個人。不過,大家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主人伊志田氏為了處理因家庭案件而積壓的工作,下午出去後,直到深夜還沒回來。
然而,惡魔正等著大家放鬆警惕呢。那天晚上,看到主人不在家,惡魔又現出了它醜陋的原形,準備謀殺第二個犧牲者了。
那天晚上,明智裝扮的有本醫生,像往常一樣絲毫沒有放鬆對公館的巡邏。他看到一郎巳經睡著,就回到安排給自己的臥室。不過,他沒有馬上上床。十一點左右,他離開房間,在靜靜的走廊裡,腳步輕輕地走著。
在樓下轉了一圈後,他想去廁所,路過浴室時,透過玻璃窗發現裡面亮著燈,而且能聽到嘩嘩的水聲。是家裡的人在冼澡吧。不過,那也太晚了點。明智心裡想道,但並沒在意,就進了廁所。不一會兒,他從廁所出來時,浴室的玻璃窗已經黑了。只見走廊拐彎處有一個背影,好像剛從浴室出來。
明智偵探看到那個背影,覺得有點怪。也許是心理作用,明智覺得那人不像是伊志田家的人。那人好像穿著黑衣服,下擺像外套一樣寬大。分不出是男還是女。
明智悄悄地追了上去。拐彎時,看到遠處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往前跑著。啊,是那個傢伙。就是那個黑布蒙面、穿著披風的怪物。
不過,明智沒有冒然地喊出聲來。他慶幸對方沒有發現自己,他想看看這個怪物到底要到哪兒去,便趿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走了十來米左右,前面又是一個拐彎。那黑衣怪物看來很小心,轉彎時,突然回頭看了一眼。他當然看到了有人在跟蹤他。因為在狹窄的、毫無藏身之處的走廊裡,即使再靈敏,這種時候,也是躲避不及的。
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就不用再猶豫了。明智突然以驚人的速度跑了過去,嘴裡喊道:「站住!」
拐彎後,到了走廊的盡頭。右邊是牆壁,左邊只有一間沒人住的空房間。被追趕的那個怪物,跑進了那間空房間。
在快接近門的時候,明智突然回憶起來,在搜查這個公館時,看見這間空房間的窗上裝有鐵欄杆。如果記憶沒錯的話,那怪物可就是「甕中之鱉」了。
「太好了。」明智不由得自語道。
他用手一推門,裡面好像沒人頂著,一下子就打開了。但是,房間裡卻一片漆黑。照明線肯定是有的,但由於是個空屋子,裝沒裝燈泡就不知道了。明智摸了一下離門口很近的牆壁,還好,開關就在手邊,不管怎麼樣先試一下再說。沒想到電燈一下子亮了起來。太幸運了!
明智迅速地環視了一下房間,不見怪物的蹤影。房間裡除了一個角落裡放著三把破椅子外,什麼傢俱也沒有,空蕩蕩的。難道那個怪物又施展了妖術消失了嗎?
不,不可能。窗戶前掛著厚厚的窗簾。儘管沒有風,但窗簾卻在微微地晃動。原來他藏在裡面。那傢伙肯定是被窗戶的鐵欄杆給擋住了,沒法越窗而逃,就躲在了窗簾裡面。明智毫無顧忌地走上前去。
不過,明智是不是有點太大膽了?怪物為什麼會躲在這間無路可逃的房間裡呢?從以前的作案手段來看,犯人不是那種沒有頭腦的人。莫非他是假裝逃跑,想把明智引誘到這裡來?而此刻,就連這位名偵探也沒想到這一點。他完全沉浸在興奮之中,認為自己已經把怪物逼得走投無路了。
「喂,你跑不了了。你已經是甕中之鱉了。好了,別躲在那兒了,快出來吧。」明智像往常一樣,用一種好像對朋友說話似的口吻溫和地說道。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從窗簾的空隙裡突然伸出那張可怕的用黑布蒙著的臉,嘿嘿地笑著。那笑聲十分奇怪,讓人無法判斷這怪物是男還是女,是老人還是年輕人。
啊,這傢伙太猖狂了!他不光伸出了臉,還把穿著黑披風的全身都露了出來,反而一步一步地向明智逼來。眼看著兩個人之間只剩下一米左右的距離了,都能看到對方的肩膀在呼吸時的微微顫動。
怪物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像蝙蝠一樣晃動著披風。馬上,明智聞到了一種味道,啊,是天芥菜香水的味道。
「啊,你是……」
明智失聲叫了起來,正要抓他的肩膀時,對方的披風下閃出一個發亮的東西了,接著,一聲巨響,房間裡的空氣都被震動了。
隨著一聲大叫,倒下去的是明智偵探。怪物這回帶了手槍,是那把手槍的子彈射中了明智。
看到明智倒下後,怪物像編蝠似的,抖動著披風,嗖地竄出了房間,不見了蹤影。
聽到槍響後,書生們馬上跑了進來,發現了有本醫生身負重傷倒在空房間的地上。只見有本醫生用右手捂著左肩,噴湧的鮮血染紅了手指,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有本先生,你要挺住。是那個傢伙嗎?那個傢伙又出現了嗎?」出身警察的書生,抱起有本醫生大聲叫道。
有本醫生看上去痛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他拚命掙扎著不讓自己失去知覺,微微地張開了嘴。
「浴室,快點去浴室看看。」
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另外兩個書生還是立刻向浴室的方向衝了出去。途中,在走廊裡,遇到了聞聲從病床上趕來的一郎。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啦?」
「有本先生出事了,被人用手槍打了。」
「什麼?有本先生他……」一郎大吃一驚,馬上朝那書生告訴的方向跑去。
那兩個書生跑到浴室門口,但是由於非常害怕,誰也不敢開門,像守衛一樣站在那兒,一邊無謂地互相推托著,一邊等著救援者的到來。
這時,只見一郎氣喘吁吁地跑來。他是聽了受傷的明智偵探的話,被一種可怕的預感所驅使著,跑到浴室這裡來了。
「你們在幹什麼呀?還不快進去看看。」
因為看到救兵來了,其中一個書生一下子打開了門。
三個人衝進更衣室。一郎打開開關,電燈一下子亮了。
不過,更衣室與浴室之間還有一扇磨砂玻璃門。打開玻璃門往浴池一看,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叫出了聲,像化石似的,佇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