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先轉到第二天深夜的伊志田公館的牆外。自從上次出事後到現在,這個公館裡還沒發生什麼事。只是,昨天夜裡又突然出了怪事。
伊志田公館的後面,是一片拆除建築物後留下的空地。這片空地已有了很長時間了。深夜十一點,很暗的空地上,從樹木稠密的影子裡,傳出人的呼吸聲。不是大人,是個頭戴鴨舌帽,身穿藏藍色豎領上衣的十五六歲的可愛的少年。他藏在樹陰裡,好像在等著什麼似的。不時地站起來,踮著腳尖,靜靜地注視著伊志田家三層的圓塔一帶。
這個少年是明智偵探的助手小林芳雄。雖說還是個孩子,卻已經為明智立下了許多功勞,是個名助手。在醫院裡,明智對一郎提到的監視塔的信號的人,就是這個小林少年。
小林昨天和前天都在這兒,耐心地從天黑守到天亮。可是圓塔的窗戶裡看不到任何像信號的光。
「今晚又要白等了嗎?啊,信號早點兒出現就好了,卻偏偏不出現。」
春天的夜晚很溫暖,野外的夜色也很明亮,守在外面並不很痛苦。白天也睡足了。可是,沒有任何事發生,實在無聊,睡意便動不動就襲來了。
不過,這一夜睡魔卻未滋擾他。夜光表正好指向十一點時,圓塔裡終於發出了光。
「哎呀,就是它。」
定睛細看,聳立在暗夜裡顯得更暗了的圓塔的上部,在第三層,大概是窗戶一帶,有光亮隱約可見。其明滅的方式很像是信號。
那信號是對誰發的呢?查清此事是小林少年的任務。
他將目光轉回空地這邊來,緊張地探尋著暗暗的遠處。
啊,發現了。空地左側角落裡的一戶人家的前面,果然有彷彿是手電筒的光在晃眼地明滅著。
圓塔裡的光和空地上的光交相呼應了一會兒,沒多久突然都消失了。
小林少年一直在暗處靜靜地觀察著兩面的光,但兩面的光都像是說「發信完畢」似的,一起消失了。
是時候了,小林少年向空地角落裡的人家走去。被對方發現了一盤問就麻煩了,所以雖在黑暗裡,往前去時,還是彎了身子,就著地面,饅慢地靠近。
但,就在走了快二十步左右的時候,突然,前面暗處冒出個人影來。有人正朝這邊走來。或許就是發信號的那傢伙。可能他就是隱藏在綾子背後的主謀。
小林少年趕忙伏下身子。對方好像並未注意到小林少年,急步向伊志田家的方向走去。
小林少年又伏著身子走了二三間遠。雖是在夜裡,也朦朧地看出了那人的體形,高個兒,不胖也不瘦,是個年輕男子。穿著西服,戴著軟帽。雖然看不清臉,但可以肯定沒戴眼鏡,也沒鬍子,總感覺是個面無表情的青年。
就在小林少年這麼盯著看的時候,那個青年拾起了一隻丟棄在空地上的裝行李用的破木箱,搬到伊志田家的磚牆下。然後,用木箱當踏板,向高高的磚牆縱去。腿蹭了幾下就爬到牆頭上了。
「看來,那傢伙要翻牆入院了。」
小林少年心裡咚咚地打著鼓,盯著那個青年的舉動。不久,青年就消失在牆內了。
這可怎麼辦呀?小林少年遲疑道:繞到正門去通知房子裡的人是一個辦法;直接跟蹤那個青年,翻到牆內看看他要幹什麼也是一個辦法。
很快,小林少年決定了採用後者。因為他想起了在明智偵探平日的教訓中有這麼一條,就是如果出現了行跡可疑的人,不要急著聲張,最好是認真觀察那傢伙要幹什麼。
因此,少年也用那個木箱當踏板,躍向圍牆,以器械體操的動作輕而易舉地上了牆頭。然後匍匐在埔頭上,向院子裡望去。只見對面約十間遠有棵樹,那個青年正弓著背悄悄地溜過樹下。
小林蕩到圍牆內側,輕輕地跳立到院子裡。然後沿著樹陰,隔著五六間遠,跟在那個可疑的青年後面。
走了一會兒,眼前出現了像漆黑的大頭怪似的圓塔。青年朝圓塔走去。小林少年抬頭看了看圓塔,發現在一層的窗戶處模模糊糊有個白東西在動。是個人。多半是個女的。
「那麼,那是綾子了。在那裡等那個男的呢。」少年像肯定自己的想法似地點了點頭,挑了個盡可能近的樹叢躲了起來。
青年已經站在了那個窗子下面。兩人的耳語聲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當然,聽不清是什麼意思。白色人影依著窗框,青年踮著腳尖,小聲地交談著。
說了有兩三句,聲音中斷了會兒,接著聽到:
「啊呀,畜生!」
不很清楚,似乎是這麼一句。這句與剛才不同,聲音雖低但聽起來很激動。
緊接著,小林少年突然感到一股像是頭頂被人猛擊了一樣的衝擊。
猛地,不知從哪兒傳來了好像是槍響的可怕的聲音。小林少年大吃一驚,望望四周,卻沒發現其它可疑的人。只看到窗外的那個青年緩緩地癱倒下去。
小林少年分不清什麼是什麼了。天色很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吧。或許那個青年不是倒了,而只是蹲下了。
再看窗內的人,卻已不知什麼時候蹤影全無了。一片寂靜,沒了耳語聲,也不像有物體在動。
小林很疑惑,大著膽子從藏身的地方爬出來,一邊側耳細聽,一邊向窗下靠近。
很快就看到了那個倒下的姿勢很奇怪的青年。他像死了-樣一聲不響,也一動不動。
小林鼓了鼓勁兒,爬到那青年身邊,碰了碰他的胳膊,但沒一點兒反應。把手從胳膊又伸到他的胸部,立即摸到了微溫的液體。
小林馬上把手縮了回來,聞了聞粘在手上的液體,一清二楚,是血的味兒。青年的胸被射中,已經沒氣兒了。
小林少年無暇多想,在周圍驚慌失措地轉來轉去,突然尖聲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