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左右的一件事。
伊志田氏臥室前的走廊裡放著的一把椅子上,坐著書生中年齡最大的一名出身警察的男子,此時他像是累得筋疲力盡似的,睡得死沉死沉的。
他原是這晚擔負徹夜守護主人臥室任務的人,家他這樣喝得爛醉如泥似的打著鼾沉睡著,怎麼也是件讓人奇怪的事。
從樓梯口傳來往這邊的腳步聲,是其它的書生來換班了,一眼看到這副景況,不由大吃一驚,直奔著扶手椅子跑這來。
「喂,怎麼回事,快起來,都八點了。」年長的書生被捅醒了,一邊嘟囔著一些毫無來由的話,一邊睜開了眼睛。
「喂,打起精神來,怎麼睡迷糊了,昨晚有什麼異常情況嗎?」
又捅了他幾下,才總箅緩過勁來。
「咦,都大清早了呀。什麼時候給睡過去了呢?真是件怪事兒。」
另一位則對他說夢話似的嘟嚕大聲地斥責起來:「喂,你沒事兒吧,主人有什麼異樣嗎?」
「真怪呀,頭一陣一陣的疼,怎麼回事兒呢?你有完沒完呀,快去看看主人的情況吧。怎麼總覺得有點反常呢。」
後來的書生因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便趕緊去敲主人臥室的門,輕輕地推開看了看。
「啊!床是空的!」
「咦,主人不在嗎?」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進到厘子裡一看,可哪兒也見不到伊志田氏的影子。
聽到喧鬧聲,其它的書生和刑警也都趕過來了。大家分頭去找,書房和主人有可能在的其他各間屋子,從洗手間到浴室都找了個遍,哪兒都見不到伊志田氏的影子。
然而,當想把這一嚴重案件通知給一郎的書生們來到他的房間前時,卻發現那兒的值班人也正沉沉地睡著,一時變得更加騷亂起來。
進到一郎的房間裡一看,發現他的床也是空的。這麼一來,不單是主人,連一郎也突然神秘地失蹤了。
家裡就只剩下一個七十八歲的奶奶了,她會不會也消失不見了呢?大家趕忙到她房間裡查看,只見那兒的當班早就起床了,那就表示老人倒是平安無事的。
雖然大家想把事情瞞著她,但這場騷亂終歸無法掩蓋得了,老人不大會兒就發現了兩人失蹤的事。她似乎已處於半瘋癲狀態,也沒有傷心得哭起來,而是變得越發像神靈附體一樣,滿頭銀髮都豎了起來,眼裡充滿了血絲,奔到以往常去的佛堂,開始高聲地誦起誰也聽不明白的經文來。
大家又開始對屋裡屋外進行了一次大搜查。因為有過一郎倒在空房間裡的經歷,大家便把所有的房間裡裡外外都查了一遍。三層的圓塔裡更是不用說了,連正房的廊沿也找過了,寬敞的庭院裡,幾乎把草都翻過來的找了一遍,然而不要說兩人的影子,就是腳印之類可以作為線索的東西也找不到一丁點兒。
主人的臥室也好,一郎的臥室也好,一直到昨晚十一點左右,還都沒有任何異常。因為直到那時,兩人房間的當班都還精神著呢。而且兩人確實曾到床上就寢,也可以從變得凌亂的床單這一點上看出來。
然而,當班的書生二人對於十一點以後到早上的事,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在這之前一會兒,他們曾喝過女傭人送過來的紅茶,大概是茶裡面放了麻醉藥之類的東西了。
女傭人自然被叫過來審問了。她是一個在伊志田家工作了兩年的來歷很清楚的女人,無法將其看成帶黑面罩蒙面人的同犯。放麻醉藥的另有其人。看起來她是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把茶送過來而已。
那麼,投放麻醉藥的又是誰呢?因為誰都可以進出廚房,家裡的人要懷疑的話全都不是毫無疑點。暫時先對三個女傭人進行了嚴厲的審問,但是,女傭人們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可疑的。
排除了女傭人後,剩下的就是奶奶和書生們了。但不管向老人問什麼,她都只管心無二用地念叨著經文,讓人全然不得要領。可也無法認為罪犯在書生當中。
然後是兩人從哪兒出去,或者說被帶出去的問題。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前門也好後門也好,所有能夠出入的場合,都是從裡面鎖上了,可以確認直到書生和女傭人起床為止,哪兒都沒有異常。
那麼是從窗口出去的嗎?誠然,臥室在樓下的一郎似乎還有從窗口出去的可能性,但住在二樓的伊田志氏要從高高的窗口跳下去,卻是根本無法想像的事。
那麼說,兩人就在一夜之間被蒸發或溶解掉了嗎?
就算從當班人喝的茶裡被放了麻醉藥這一點來考慮,也毫無疑問這仍舊是以往那個怪物的所作所為。然而,那個戴著黑面罩行跡可疑的蒙面人,究競是用什麼手段將兩個大男人不帶一點兒聲響地輕而易舉地搬到某一個地方去的呢?首先,連出入口也無法弄清楚,怪物難道具有可以無視人間法則的妖術嗎?
那個戴黑面罩的怪物是誰呢?其原形會不會是剛過二十歲的美麗的小姐呢?大家一想到這兒,不由覺得毛骨悚然,寒氣通人。
她把父親和弟弟都盜走了。目的何在呢?從以往的例子就能明白,無非是想奪取他們的生命。
這種事情果然也會發生在人世間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並不是由現實引發出來的事,而可能是因為伊志田公館異樣的建築的妖氣把大家都引誘到一場噩夢中去了。
然而,因為這些審訊主要由警視廳來的刑警們擔當,書生們便仍然留在院子裡這兒那兒的往樹木繁茂的地方窺探。就在他們來回尋找的當兒,書生中的一人突然帶著奇怪的表情站在那兒不動了。
「喂,怎麼啦?」
「噓,別出聲……你沒聽到嗎?聽,好像是人的聲音。」
被提醒的人支起耳朵一聽,果然聽到像是從遠處傳來的人的叫聲。
「好像是在喊救命呢,在求救呀。但究競從哪兒來的聲音呢?像是很遠的地方,會是在圍牆外面嗎?」
「不,不在圍牆外面。總像就在這附近似的。我覺得像是從地底下傳出來的一樣。」
「咦?地底下?」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一點點靠近聲音傳出的地方。
「啊,你聽,好像就在那邊。」
其中一人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跑了起來,也不知要幹什麼,跑到一片幾乎長成樹林的樹叢裡,在一塊雜草和灌木繁茂的地方站住了。
那兒的一口古井正敞著口,四周疊放著石頭,有一面都長上了青苔。書生突然手撐著石頭,往並裡窺探。
「誰,你是誰?」
隨之從深深的井底傳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
「是我呀,我是一郎,快來救我。」
因為井底太暗,看不見人影,但那聲音則必是一郎無疑。
「啊,一郎呀,您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去拿繩子過來。您一定要沉住氣呀。」
他大聲嚷嚷著跑開了,終於又和其它的書生一起準備好長長的麻繩回來了。
沒時間再仔細詢問了。總之必須馬上把人救出來。四個書生分頭開始救人。這樣花了近二十分鐘,終於把筋疲力盡的一郎從井底給拉了上來。
古井底下水不過剛剛過膝蓋的樣子,不用擔心人會溺水,但為什麼一郎會累得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呢?
四個人把他抬回臥室,伺候他喝過水,一郎這才稍稍恢復了一點點元氣,慢慢也能說話了。
刑警們也都集中到臥室裡來了,正當這時,接到緊急通知而趕過來的北森刑偵科長及三島刑警一行人也到了,馬上進到一郎的臥室。
一郎對這些人的問題的回答,概括起來如下:昨晚兩點左右,他突然睜開眼睛看時,枕邊站著和往常一樣的那個蒙面怪物,他不由大吃一驚。正想跳下床來時,怪物以可怕的速度壓住他,把一個像是用布做成的圓東西突然摀住了他的口鼻。用的是和前面所提到的麻醉藥氣味相同的藥。
就在拚命掙扎的過程中,他便漸漸失去了知覺,這以後發生的事就一點都記不起來了,等到後來像是從噩夢中醒過來一樣恢復意識後,就發現自己浸在這黑乎乎的洞底的水裡了。驚訝之餘,總覺得像是井底,便想也許是自家院子裡的古井,於是為了求救而不顧一切的大聲叫喚了起來。
「那,就是說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不知道你父親怎麼樣了?」北森科長問道。
「咦,我爸他怎麼了?」一郎馬上呈現出不安的神色,幾乎要叫起來的問道。
「也沒有瞞著你的理由,實話對你說吧,你父親也遭受到了同樣的事情。」
「什麼,我爸他……那他現在在哪兒?」
「現在還不知道。大家一塊兒全部都查找過了,但哪兒都見不到他的影子。不過,就像漏過了您掉入的井一樣,再好好地找找,也可能會在公館裡。請允許我們再搜查一遍。」
「嗯,請務必再找找。但是,爸爸他是不是還活著呢?會不會……?」
一郎就像眼前已經清晰地呈現出爸爸慘不忍睹的死狀一樣,臉色變得煞白,上下牙都哆嗦起來,不安地自言自語著。
這以後,又加上老練的三島刑警,重新對院子裡裡外外開始了大搜索。大概過了三十分鐘左右,一個刑警氣喘吁吁地飛奔到在一郎臥室的刑偵科長面前。
「怎麼啦?找到伊志田了嗎?」北森氏不假思索地站起來問道。
那個刑警邊擺手邊幾乎叫起來的回答:「不是,找到了嫌疑犯。請馬上來一下。是他在走廊裡來回溜躂的時候被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