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差一點喪命的一郎,經過醫生的搶救後,已經躺在了臥室的床上,並開始接受警視廳刑偵科長北森氏的調查。北森氏是接到明智的電話通知後立即趕到的。其它人都離開了,房間裡只剩下一郎、刑偵科長和明智偵探三個人。
主人伊志田氏夫婦和一郎的姐妹們也已經回來了。不過,他們看到醫生處理完一郎的傷口後,就各自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一郎的傷勢比預想的要輕。胸部的傷好像只是從助骨上劃了一下,並沒有傷及內臟和肺部。右眼也僅僅是眼瞼下的撕裂傷,沒有傷到眼球本身,也沒有失明的危險。失血儘管很多,但還沒有到非輸血不可的程度。
「怎麼樣?能說話嗎?很難受吧?要是勉強的話,我們以後再談。」北森刑偵科長一邊安慰似地說著,一邊注視著床上的傷者。
「沒關係。我好多了,好像可以說一會話了。」一郎的聲音雖然很微弱,但語調卻格外堅強。他的胸部纏著繃帶,頭部到右眼也裹著厚厚的繃帶。
「也許你很難受,但是為了破案,有些情況必須問一下。諳你盡量如實地回答。你認識罪犯嗎?」
「不認識。我沒看到罪犯的臉。」
「是蒙著面吧。不過從他的聲音或體形來看,你能不能猜出來?」
「一點也猜出來。他說話的聲音我從來沒有聽到過。」
「你有沒有跟什麼人結過仇?有沒有值得懷疑的對象呢?」
「沒有。我一點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不測。」
「是嗎?那麼,罪犯是突然闖進書房的嘍。」
「嗯,是突然闖進來的。不過,在此之前,不知為什麼,我有一種很可怕的預感。沒想到,走廊裡真的就傳來了陌生人的腳步聲。所以,我就給明智先生打了電話。」
「罪犯說話了嗎?說了為什麼要殺你嗎?」
「什麼也沒有說。他一句話沒說,拿著匕首突然就捅了過來。」
「你反抗過嗎?」
「嗯,我拚命地反抗。可是,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由於太害怕,我好像全身都癱了……」
「為什麼那麼害怕呢?」
「那個傢伙的樣子太可怕了。黑色蒙面後的兩隻眼睛特別可怕。而且,當我們扭打在一起的時候,那傢伙的匕首,一直想扎我的右眼。當我意識到這一點後,就更加害怕了。」
「只是想扎你的眼睛嗎?」
「嗯,他衝著我右眼一次又一次地扎過來,我拚命地抵抗。可是那傢伙的力氣比我大,匕首的刀尖就在我眼前晃動。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要是其它的部位也就算了,但那是眼睛啊,我覺得當時的心跳都停止了。」
「最後我終於被他扎到了。不過,不知道是他沒扎正呢,還是因為我把臉轉了過去,很幸運,沒有扎中眼球。我『啊』地大叫了一聲,用手摀住了眼睛,也許那個傢伙認為已經達到了目的,用嘶啞的聲音高興地笑著,接著,又來扎我的胸口,想要殺死我。當時我用手捂著眼睛,什麼也不知道,只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心想:『這下子完了。』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說完,一郎好像十分疲倦似地閉上眼睛。從繃帶中露出的半張臉,因為發燒而泛著紅暈。緊閉的左眼,長長的睫毛在微微地顫動。
明智偵探注視著那張英俊的臉,好像被什麼吸引了似的,目不轉睛地看著。
北森氏抱著胳膊,沒有說話。他咬著嘴唇,閉著眼睛,流露出一種「這個案子可不好辦呀」的神情。
「明智先生,我的預感兌現了。那確實是個前兆。那傢伙果然要扎我的眼睛,要扎我的右眼。和電影一模一樣,和我做的夢一模一樣。」
一郎用平靜的語調,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睜開了左眼,盯著正表情沉重地點著頭的明智偵探。突然,又把視線轉到了明智偵探身後的牆上。
只見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使勁兒地眨了兩三下眼,接著把視線盯在了那兒。那只無扇的、濕潤的眼睛,發出異常的光芒,眼看著越睜越大。
「那,那是什麼?」一郎用一種膽怯的聲音說道,並用手指著對面牆壁的上方。
北森刑偵科長與明智偵探身不由己地回過頭。牆上掛著一個小鏡框。鏡框裡是一張放大的照片,是一郎微笑的臉。
唉,這是怎麼回事?鏡框裡那張英俊的臉上,鮮紅的液體正從右眼往外流呢。在燈光的反射下,就好像剛剛受了傷似的,滴嗒滴塔地在流淌。
沒有生命的照片是不可能流血的。可是,那確實是在流血。那帶著血腥氣的液體正拖曳著血絲往下滴著。
「啊,是血!是右眼在流血。是那個傢伙,那個傢伙知道自己失敗了,他是在告訴我:他還會像這樣再來一次的。」
一郎從床上欠起上半身,發出了一聲驚叫。這叫聲中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使明智偵探與北森刑偵科長不由得感到了一陣戰慄,彼此看了一眼。
明智猛地走到照片前,用手指摸了一下眼睛下流著的血。
「這不是血,是紅顏料。不過,他是什麼時候做的這種惡作劇呢?」
難道那個惡魔具有像空氣一樣透明的身體嗎?難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人這個房間做了這種故弄玄虛的惡作劇嗎?
那紅顏料還沒幹,從照片上滴嗒滴塔地流下來,拖曳成一條紅紅的長線。
這個莫名其妙的罪犯,居然幹出了這種放肆的舉動,就連名偵探和刑偵科長也被驚呆了,不由得面面相覷。
於是,在這個家裡又開始了一次大規模的搜查。從天花板,到廊沿下,再到庭院裡的樹林深處,地毯似地搜查了一遍,但是,還是沒有發現那個可疑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