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嬤嬤長長的、傷痛的歎了口氣,“那場禍亂中,我僥幸活了條命,後來,皇上放三十以上的老宮人出宮,我就出來了,也沒地方去,就挑了梁王府,原以為從此就在這梁王府終老一生,沒想到又有機緣跟了姑娘。”
隨著薑嬤嬤的自我介紹,李兮看向她的目光,由平視而仰視,最後簡直就是五體投地、仰而彌高了。
從苦役局到禦用司,從不識字到能夠做小太子的教引嬤嬤,這是多麽大的跨度!這中間得付出多少努力?這位薑嬤嬤,是位極其聰明、極其有毅力,運氣也相當好的人!
“也說不上來為什麽,我看到姑娘頭一眼,就覺得和姑娘投緣,總覺得在梁王府這十幾年,就是為了等姑娘到來一樣!”
薑嬤嬤有幾分自嘲的笑起來,“不瞞姑娘說,這十幾年裡,我不知道想過多少回,當年太子死的時候,先皇后死的時候,我為什麽竟然活下來了?我怎麽能因為一句……現在,我就覺得,我活著,也許就是為了侍候姑娘。”
李兮看著薑嬤嬤,心裡驚訝不已,怪不得能從苦役局一路做上去,幾乎做到一個宮女的頂點,瞧人家這話說的,讓人不能不感動。
“姑娘剛才那話,也許不是空穴來風,昨兒個,二爺半夜才回來,聽說是去了華府。”薑嬤嬤壓低聲音道。
李兮嚇了一跳,“你怎麽知道?”
“槐米她二舅家三小子,在馬房當差,昨天二爺回來的晚,馬房直忙到天亮,也是巧了,一早上我去小廚房還上回那匣子紫銀花餅用的匣子,正巧碰到青川,正好聽到青川和宋大鐺頭說,華府的點心越做越好吃。”
薑嬤嬤看著李兮,話裡透著股說不出的意味接著道:“我就留了心,說連姑娘都說過,宋大鐺頭做的點心不比華府的點心差,他覺得好吃,肯定是餓極了的時候吃的。青川就笑了,說可不是,餓了大半天,原本打算回來好好吃一頓,結果到半夜隻吃了幾碟子點心,就覺得那點心好吃得很。”
李兮聽的明明白白:從馬房知道陸離半夜才回來,從青川那裡知道他餓了大半天,直到半夜隻吃了幾碟子華府的點心,華府可不是陸家園子,點心不會賣到外頭去,連在一起,明明白白!
可如果不是薑嬤嬤這樣說給她聽,她不會留意這樣的雞零狗碎的小事和一句兩句話!
難道內宅都要這樣過日子?太可怕了!
薑嬤嬤見李兮臉色都有點變了,斟酌了片刻,接著道:“還有件事,前兒我讓白芷她們往外放話,要替姑娘挑人使喚。”
李兮看著薑嬤嬤,一臉茫然,這句話,她真聽不懂了。
“從前我以為姑娘是要留在梁王府的,既然留在梁王府,這打根基的事,就得趕緊著手了。”
薑嬤嬤邊說邊看著李兮的臉色,見她還是一臉茫然,不禁暗暗歎了口氣,姑娘聰明是極聰明的,可憐自小沒了父母,這些內宅的事沒有人教導,竟然一無所知。
“這是姑娘留在梁王府的打算,”薑嬤嬤重重強調了一句,“替姑娘挑人,有兩條打算,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姑娘得有自己的人,能乾精明,對姑娘忠心不二,這樣的人,最好挑年紀小的,咱們自己花上幾年,看是不是真聰明,看準人品,慢慢教導出來。”
這頭一條,李兮聽懂了。
“第二條打算,是要借挑人,在這府裡扎下根基。咱們從府裡挑家生子兒,一個人後頭就連著一家子,若那一家子在府裡除了姑娘,沒有別的靠山,或是沒有比姑娘更好的靠山,那這一家子,就是姑娘在府裡的助力。”
李兮這下明白了,瞪著薑嬤嬤,佩服的五體投地,這也太能算計了!可是……
“我算什麽靠山?”
“不瞞姑娘說,放出話才幾天,就不知道多少人過來找過我了,”薑嬤嬤看著李兮笑,“姑娘要是留在梁王府,至不濟,也是位夫人,這府裡,能到夫人身邊侍候,那就很不容易了。”
“攀夫人幹什麽?直接攀王妃多好!”
“能攀到王妃當然好,那也得能攀得上,就是夫人,象姑娘這樣一個人不帶,進府就當夫人的,幾輩子都難遇上一個?姑娘想想,王妃嫁進來,那陪嫁的人能少了?還用得著從府裡現挑人侍候?這夫人,要麽是門第差不多的貴女,陪嫁當然也少不了,要麽,就是小妾熬出來的,身邊也早有了自己心腹的人,姑娘這樣的機會,難得得很呢!何況,姑娘還是位神醫,象白芷她們,不知道多招人羨慕!”
薑嬤嬤抿著嘴兒笑,李兮抬手抹了把並不存在的冷汗,古代太可怕了!內宅太可怕了!麻溜利落的,趕緊逃吧!
“姑娘別怪老奴依老賣老,越禮話多,從前姑娘的本事沒顯出來,那時候我沒敢多想過,可如今,憑姑娘這本事,這身份,二爺要是三媒六聘娶姑娘做正妃,那倒是不錯,可要只是一個夫人的位置,那就太委屈姑娘了,姑娘確實該替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薑嬤嬤話風突轉,聽的李兮愣住了,瞪著薑嬤嬤,薑嬤嬤目光真誠直白的看著她,李兮心底的直覺告訴她,薑嬤嬤說的是真心話。
“嬤嬤覺得我該怎麽辦?”沉默片刻,李兮垂下眼皮問了句,既是詢問,又是試探。
“姑娘想嫁給陸二爺嗎?要是想,咱們就做想的打算,要是不想,那就做不想的打算。”
薑嬤嬤答的爽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