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一臉的褶子不笑也象在笑,黑豆一般瑩亮的眼睛時隱時現,李兮覺得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老和尚讓兩人在炕上坐了,轉身進了廂房。
好一會兒,老和尚托著隻極其古舊的白瓷小罐出來,從白瓷罐裡取了些茶葉,沏了兩杯清茶,先推一杯給李兮,再推了一杯給陸離。
“有十幾年沒見二爺了,二爺風采氣度越來越好了。”老和尚自己卻沒沏茶,坐到兩人對面,這兩句客套話讓李兮頓時生出種極其違合怪異的感覺,這不象高僧的話,倒象是位看人臉色的清客相公。
“大和尚誇獎了。”陸離態度恭敬,“大和尚和十幾年前一樣,不見變化。”
老和尚呵呵笑著,微微欠了欠身,“還能再見到二爺,老和尚欣喜得很。李姑娘是頭一回到京城嗎?”老和尚轉向端著杯子要抿茶的李兮,李兮忙放下杯子答話,“是。”
“喔。”老和尚況味不明的‘喔’了一聲,“有生之年,能見到姑娘一面,老和尚高興得很,這茶,姑娘喜歡嗎?”
李兮忙抿了一口,笑著點頭,“很甘甜,好茶。”這茶確實非常好喝,李兮又抿了一口。
老和尚看著她,笑容沒變、神情沒變,眼神也沒變,可李兮卻明顯感覺到一股子複雜之極的情緒從老和尚身上散發出來,直面撲來,撲的她心底酸澀難受。
李兮愕然,下意識看向陸離,陸離正端著杯子,垂眼喝了口茶,眉頭微蹙,這是陳茶,放的年頭太長,索然無味,陸離放下杯子,看著老和尚笑道:“我記得大和尚最愛眉山茶,剛巧得了些明前,明兒讓人送過來,給大和尚品鑒。”
“多謝二爺。”老和尚笑容可掬,李兮看的恍神,心底忍不住升起絲絲懼意,這個老和尚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
“姚先生說大和尚出關了,剛開始,我還不敢相信。”陸離看著老和尚,老和尚呵呵笑道:“能見到二爺,老和尚欣喜得很。”
陸離臉色微變,老和尚看著他,接著笑道:“二爺想問的事,老和尚不知道,好些陳年往事,老和尚都忘的差不多了。李姑娘還要再喝一杯嗎?”
李兮剛喝了最後一口茶,還沒咽下,老和尚就看向她問道,李兮呆了呆,點了下頭,老和尚又沏了杯茶推給李兮,看著李兮笑道:“李姑娘仁心仁術,這枚護身符是老和尚的師祖輩留下的遺物,送給姑娘擋一擋宵小鬼怪。”
老和尚說著,從身後幾上拿了隻破舊的雜木匣子,打開,取出枚指甲蓋大小、綠瑩瑩的樹葉,樹葉上穿著根極細的、象是草編的繩子。
李兮接過樹葉,繩子確實是草編的,樹葉卻說不清什麽材質,肯定不是玉石,因為相比於它的大小,很重,摸在手裡卻又是木頭的感覺。
李兮下意識的看向陸離,陸離嘴唇抿的有些緊,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感覺到李兮看向他,轉頭衝李兮露出個微笑,示意她收起來。
“多謝大和尚。”陸離替李兮拱手而謝,老和尚黑豆般的小眼睛裡看不出什麽表情,隻呵呵笑著欠身道:“大過年的,二爺必定俗務繁忙,老和尚就不多留兩位了。”
“擾了大和尚了,哪天大和尚空了,離和表妹再來尋大和尚討茶喝。”陸離和李兮起身告辭。
出了大相國寺,上了車,李兮舒開手掌,看了看那枚護身符,舉到陸離面前,“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好東西。”陸離看著一臉嫌棄的李兮,忍不住笑,“戴上吧。”
“你怎麽知道是好東西?這草繩這麽細,舊成這樣,肯定一扯就斷,咦!”李兮揪了下,再用力扯了下,看起來脆弱無比的繩子好象很結實。
“要是記載不錯的話……”陸離從李兮手裡拿過樹葉和繩子,兩隻手突然發力,猛的一扯,繩子緊緊繃起,一絲要斷的意思也沒有,“果然是這樣,這繩子不光扯不斷,刀砍火燒也沒有用,算是件聖物,空名大和尚雖然在大相國寺做了幾十年的主持,卻不是禪宗弟子,他是一個密傳教派子弟,這個密傳教派,我讓人打聽了十幾年,幾乎沒打聽出什麽有用的東西,知道的極其有限,甚至連這個教派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不過,這件樹葉形護身符卻聽說過,據說是開宗的那位高僧傳下來的聖物之一。”
陸離將護身符還給李兮,示意她戴上。“我只知道這是件聖物,可這聖物到底叫什麽名字,有什麽妙用,就不清楚了。”
“那會不會?”李兮托著那枚綠樹葉,有幾分心悸,不明不白的東西,對她是好是壞,只能一半一半!
“不會有壞處。”陸離拿起護身符,直起上身,給李兮戴上,“這件聖物之所以被外人知道,是因為大齊的開國皇帝曾經佩戴過,大齊太祖運氣之佳……你看過大齊太祖傳記,算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大齊皇帝死時,這件聖物不翼而飛,沒想到……”
陸離給李兮戴好,托起綠樹葉又看了眼,示意李兮放進衣服裡,“看樣子是物歸原主了,一會兒我讓人送條細金鏈子和一匣子翡翠瑪瑙的小掛件給你,你讓小藍用金鏈子把這草繩細細纏上,再多掛幾個掛件,這樣就不會引人注目了。”
李兮一聽是大齊太祖戴過的,臉色都變了,急忙往下扯,“這不是我能戴的!太嚇人了!還是你戴……要不,還是還給老和尚好了!這東西……”李兮再看那綠樹葉,這哪裡是綠樹葉,明明是塊燒紅的旺炭!
陸離笑起來,“你怎麽不能戴?老和尚給你,你就戴著,別的不說,就你那張驅蟲的方子,功德之厚,足夠戴這護身符了,我倒覺得,這護身符戴在你身上,不是護佑你,而是沾你的光積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