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好一會兒,才側頭看著崔先生問道:“先生覺得,現在這個時候,小兮留在京城,對她好還是不好?”
“表小姐是個有主意的,她一個人在……當家作主可不是一年兩年了。”崔先生含糊略過桃花鎮幾個字,提醒陸離。
陸離沒說話。
崔先生頓了頓,接著道:“這一趟,咱們事事順利,收獲之豐,遠遠超出最初的計劃,說起來,表小姐功勞最大,沒想到她醫術這麽好,連姚聖手都甘做副手,她福運又好,真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陸離側過頭,盯著崔先生看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問道:“你真覺得她這麽好?”
“難道王爺不這麽認為?”崔先生一臉的笑,語調委婉的反問了一句,陸離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小兮的事,我來處置,你不必擔憂太多。”
崔先生乾笑幾聲,不敢再多說。
李兮當天晚上就知道了陸離將要統兵北上的事。
“因為北戎犯邊?北戎不是年年都犯邊嗎?”李兮問垂手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川。
“往年北戎犯邊,是因為現在這個時候,青黃不接,他們餓極了,就三五成群,多的也不過三十五十人,結夥越線劫掠,搶了就跑,”青川解釋的非常仔細,“他們過來搶,其實咱們也……一樣過去搶,叫打谷草,咱們梁地和北戎也有交界的地方,每年這個時候,大爺都把前一年的新兵帶過去,打一季谷草,見見血。”
李兮聽明白了,往年那不叫犯邊,那叫土匪們有來有往,可憐了邊境百姓!
“今年……聽崔先生的意思,大約是大戎王庭得到了皇上病倒的消息,集結重兵,大舉入侵,聽說已經離撫遠鎮不遠了。”青川看了眼有幾分茫然的李兮,緊跟著解釋道:“撫遠鎮是朝廷對北戎的第一道大關,平常時候,朝廷大軍的駐地,在撫遠鎮西北一百裡左右,現在,朝廷大軍都已經退守進了撫遠鎮。”
“那就是一路敗退了?怎麽這麽……”李兮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個朝廷,就這麽孱弱嗎?
“聽崔先生說,這次北戎主力是大戎王庭,是北戎諸族精銳中的精銳,邊境駐軍敵不過也是情理之中,再說,北戎是突襲,佔了先機。”青川趕緊解釋。
“再加上咱們這邊皇上病重,朝廷動蕩,軍心不穩。”李兮補充了一句,歎了口氣。
青川笑著點頭,“表小姐別擔心,有爺呢,再精銳也不是爺的對手。”
“你們二爺什麽時候啟程?直接去撫遠鎮?你們都跟著去?”李兮心裡說不出什麽滋味,這下好了,不用再費盡心思想著怎麽留下來這件事了,不管她想不想留,都得暫時留在這京城了。
“這個月十四號就是吉日,王爺先到西北大營,然後率軍北上,明山,還有崔先生他們,必定要跟王爺北上的,小的是跟隨北上,還是留在表小姐身邊侍候,王爺還沒吩咐。”
“十四號。”李兮喃喃了一句,今天已經三號了,還有十一天……不對,十四號肯定是一早就走了,還有十天!
青川走了好長時候,李兮還怔怔忡忡的看著窗外發呆。
再有十天,他就要去打仗了。這一仗要打多長時間?幾個月?幾年?然後呢?勝了他會凱旋進京?要是敗了呢?在這個最發達的交通工具就是馬匹的年代,一別,也許就是一輩子!
李兮心裡一陣痛楚酸澀,也許這輩子,她能看到他的日子,只有十天了。
李兮挪了挪,伸手推開窗戶,目光茫然的看著垂花門,從過了年到現在,她幾乎沒見過他,他走前,她能見他幾面?
“姑娘?姑娘!”薑嬤嬤見李兮一動不動,幾乎坐成了一隻木偶,忍不住上前叫了聲。
“喔。”李兮回過神,扭頭看著薑嬤嬤,突然吩咐道:“嬤嬤讓人去桐樺院看看王爺在不在,王爺回來了,就告訴我。”
“姑娘?”薑嬤嬤一臉驚訝,姑娘這是要幹什麽?
李兮不等她問,搖著頭道:“我沒什麽事,我都知道,我有數。”
“是。”薑嬤嬤咽了口口水,跟了姑娘這麽長時間,她已經很清楚李兮的性子,她既然這麽說了,那就是打定了主意,姑娘打定了的主意,至少她是沒辦法勸得動的。
李兮時睡時醒等了一夜,陸離去了京郊大營,沒趕回來。
早上,李兮眼圈微微有些泛青,無精打采的用筷子一下下戳著面前的小菜,原來,她想見他一面,是這麽難。
“姑娘!王爺來了!”簾子掀起,薑嬤嬤人沒進來,先稟了一句,李兮眼睛頓時這同了,扔了手裡的筷子就要往下跳,白芷急忙給她穿上鞋子,李兮跳下炕就往外衝,卻一頭撞到了迎上來的薑嬤嬤身上。
“姑娘!”薑嬤嬤放重了語氣,“再急的事也得穩住,越是急越要穩住,您……”薑嬤嬤鼻音濃重的‘嗯’了一聲,李兮悟過來,臉就紅了,她的淑女風度還是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
“昨天夜裡沒睡好?”陸離大步進來,站到迎在上房門口的李兮面前,仔細看著她的臉色,眉頭微蹙。
“嗯,也不是,做了個噩夢。”李兮仰頭看著陸離,他好象有點風塵仆仆的感覺,剛剛進府?直接就過來看她麽?
李兮心裡一陣說不出雀躍,眼睛裡有星星點點的亮光閃動。“你吃早飯了嗎?剛回來?”
“嗯。”笑意從陸離眼底漫出。
薑嬤嬤不等李兮吩咐,忙讓人送溫水、送帕子,送漚壺青鹽,又吩咐廚房趕緊再送些粥品點心進來。
陸離淨了手臉,坐在李兮對面,看著斯文卻極快的吃了早飯,白芷上了茶,陸離抿了口,看著李兮笑道:“你昨天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