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藍丟了塊細布搭上去,烏達雙腿間就撐起了一頂小帳蓬。
李兮頭扭來扭去,那頂小帳蓬有點擋光,用刀背將那頂小帳蓬按到另一邊,嗯,這下好了,李兮示意小藍:“按住,不然擋光,真礙事兒。”
“照我說,一杯押不蘆灌下去,多省事,姑娘非得由著他的性子。”小藍一邊接過按住,一邊抱怨,一邊狠用了幾下力。
烏達緊緊閉著眼睛,欲哭無淚,這真不能怪他,他實在忍不住,她的手指不停的碰他,他實在忍不住……
李兮摸好肌肉走向,銀刀劃下,膿水血水如同銀瓶乍破,李兮抽掉幾層墊在烏達大腿下,被汙透的細布,銀刀繼續往裡,換了鑷子,利落的取出了那枚斷了一半的箭頭,扔進汙物盆裡。
對於烏達來說,銀刀割肉的鈍痛遠遠及不上李兮手指時不時按在他那些部位的那種極其敏銳、讓他從心底顫栗出來的感覺,痛極,又樂極。
他頭腦昏沉,卻能無比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手指,微硬而涼的指甲,柔軟溫暖的指肚,每一個碰觸,每一次劃過,都讓他的心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一個輪回……她說的對,他應該喝那一杯押不蘆的。
徹底清乾淨傷口,李兮舒了口氣,他的感覺極其準確,斷了一半的箭頭斜射進來,一小半竟然緊緊貼在那根大動脈下面,這根箭稍稍再偏一點點,或是他動了箭頭,有一點點不慎或是運氣不好,這箭頭就會刺破大動脈,大動脈一破,他就只能死了,再強的恢復能力都沒有用。
能夠在常年征戰中生存下來的人,對危險和死亡好象都有一種極其敏銳的感知,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可惜現在不能研究……
李兮再次清理了傷口,接過銀針和羊腸線,換了個姿勢,把小帳蓬再往旁邊推了推,正要入針,烏達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栗,李兮大睜雙眼,緊緊盯著幾乎是在噴血的傷口,正愕然,小藍叫起來,“唉喲小姐不好了!這兒也流膿了!”
小藍按著的那頂小帳蓬下,粘稠的液體一股股噴出來,順著另一條大腿往下流。
李兮翻了個白眼,無語無奈的重重歎了口氣,“真是年青啊,這種時候還能……啊!呵呵!沒事,那不是膿,你就當是膿吧,流出來就好了,看看,軟了吧,再給他蓋塊布,你不用管,一會兒讓他自己收拾。”
李兮一邊說話,一邊低頭開始縫合傷口,烏達緊緊閉著眼睛,臉色發白,眼淚在身體裡已經泛濫成了災,她不該碰那裡,他不該……他真該喝那碗押不蘆,嗚嗚,他悔的腸子都青了,他實在……忍不住了……
李兮縫合好傷口,小藍收拾乾淨,拿藥布松松包好傷口,又給烏達蓋上被子,探頭過去,拍了拍烏達的臉,“睡著了?嘿嘿,年青人,累壞了吧?就在這裡好好睡一覺吧,你這麽強悍的身體,明天早上就能騎馬了,以後不會再疼了,我和小藍到你那個狼皮褥子上去睡。”
烏達直直的躺著,一動不敢動,卻又不忍心不回答一聲,似有似無的一個‘嗯’含含糊糊,羞羞怯怯,不過李兮沒聽到,她坐起來,將烏達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蓋過他下巴,轉身挪出去,跳下了車。
烏達往下低頭,將半邊臉埋進被子裡,聞著被子裡溫暖的馨香,一陣濃烈的倦意困意襲上來,片刻就沉入了黑甜。
烏達一覺醒來時,已經日上三杆。
睜開眼,映入眼睛的,是李兮那張燦爛的笑臉,那笑容如同草原上一望無垠的花海。
“嘖嘖!你真是太讓我驚歎了!太厲害了你!”李兮伸手捏了捏烏達的下巴。
“怎麽了?”烏達眯起眼,她的笑容太燦爛,比陽光還要燦爛,他看的一陣眩暈。
“你的腿!能拆線了!雖然還差一點點,可是就差一點點!你這恢復能力,太厲害了!我決定現在就給你拆線,你身體的恢復速度太快了!上次你受傷,恢復的可沒今天快,看樣子上回你不光身體狀況不太好,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之心也不夠強烈,嘿嘿,當時受傷很重噢!”
李兮聲音極其歡快愉悅,她太喜歡這樣的病人了,太有成就感了!
這份愉悅從烏達耳朵裡進去,眨眼就彌滿了他全身,從腳尖到頭髮梢!烏達不由自主笑起來,“都聽你的,怎麽還沒啟程?”
“你沒醒,睡的非常沉,一直有深睡眠,我就說晚一點,可你的那些部下,固執的不得了,簡直就是木頭人,說你說過,卯正必須啟程,軍令如山,把我氣極了,就告訴他們,要走他們走,我的車我的人,還有我的病人,誰都不許動!”
“然後呢?”烏達目光幽深。
“然後他們就走了!扔下你走了!真是見了鬼了!”一提這個,李兮心裡不愉快了,一肚皮怒火。烏達輕輕舒了口氣,笑起來,“軍令如山,確實要這樣,他們沒做錯。”
“你說他們沒做錯?你覺得他們做的對?扔下你不管?在這危機四伏的草原上?他們自己跑了?”李兮瞪著烏達,他腦子被門夾了嗎?
“你等等。”烏達吹了聲口哨,那隻獵隼鳴叫一聲,落到了車廂頂上,低頭從車窗往車裡看,烏達從懷裡掏出枚細長的竹牌,獵隼伸爪抓住,猛的跳起,直飛而起。
“你要讓它傳信?它真漂亮。”李兮愛不釋眼的看著遠飛的獵隼。
“嗯,命令他們回來。你要是喜歡,等我回去,找一隻性子溫順的訓了給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