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兮完全無視這是個重複的夢,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不知道為什麽,潛意識中,她非常非常排斥這個夢。
胳膊痛的幾乎抬不起來,昨天她握著那把刀不知道刺了多少下,那把刀比手術刀重多了,肯定把肌肉累傷了。
“小藍,你胳膊疼不疼?腿呢?手腕?”
“不疼,昨天不就跟你說了,我沒受傷。”小藍拿了衣服過來,李兮再次確認了小藍真是個力氣大到不知道累的小怪物!
“我胳膊痛得很,你到門口問問,夜裡有幾個起熱的,幾個低熱,幾個高燒,問完回來把貼著藍簽的瓶子拿來,用藥水給我揉揉胳膊。”李兮挽起袖子,看著青一塊紫一塊的胳膊,她這胳膊可不能傷,連疼都不能疼,她必須保持手的穩定性,有幾個傷者的傷口還要再縫幾次。
小藍問了回來,一邊揉一邊嘀咕:“小姐這胳膊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麽就這樣了?小姐,昨天你怕不怕?我嚇死了!小姐,你說好好兒的,咱們怎麽就碰到這樣的事了?昨天我還以為咱們肯定活不了了,孫嬤嬤走前,我當著她的面發過誓,寧可自己死了,也要保護好小姐,可是昨天那樣,我要是死了,那就更保護不了小姐了……”
小藍的推拿是李兮手把手教的,水平相當不錯,李兮一邊躺著讓她推拿,一邊聽她囉囉嗦嗦,那個夢魘帶來的恐懼惶惑越來越淡、越來越遠。
兩隻胳膊都用藥水揉了兩遍,李兮覺得胳膊輕松舒服多了,穿了衣服出來外間,隻覺得眼前一片青翠,神清氣爽,昨天還空落落的外間,這會兒錯落有致的擺了七八盆生機盎然、姿態優美的花草。
“這些花草是誰送來的?”李兮驚喜,是他讓人送來的嗎?只有他才會這麽細心,留意到自己最喜歡漂亮的花花草草。
“回姑娘,是明山大爺親自帶人送過來的。”門口的婆子笑答道。
李兮眼睛裡煥發出旖旎甜蜜的亮彩,臉頰泛起一片片桃花色,果然是他,也只有他,才這麽細心待她。
吃了飯,剛出了院門,明山小跑迎上來,“姑娘早!爺正在前院見定安府知府和幾位統領,那邊院子裡的紗帳已經照姑娘的吩咐搭起來了,姑娘是先去那院裡看看,還是等爺見好人一起過去?”
“我等你們爺一起過去做什麽?他又不懂醫術!”李兮聽明山如此說,臉上一紅,忍不住嘟嘴嗔怪了一句。
“姑娘說的是!”明山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喜氣,走前幾步,引著李兮往隔壁集中住著傷者的上房過去。
“謝謝你送了那些花草,很好看。”李兮表面上看起來大大方方的謝道。
“姑娘喜歡就好!”姑娘喜歡,就不枉他費了那麽多的心思。
“平時都是豐河,今天怎麽是你?”李兮想問楊公子好不好,可懷著鬼胎,又不好意思直接問,隻好拐彎抹角。
“豐河領了吩咐出去了,小的下午當值,上午沒事,就過來侍候姑娘了。”明山笑答。
“噢。”李兮心裡一陣失望,楊公子這幾個小廝都是踩了尾巴頭就動的機靈人兒,這明山今天怎麽成小藍了?
安頓傷者的上房四周架起高大的竹架,細紗布從竹架上垂下來,象個巨大的蚊帳,將整個上房籠在中間。
李兮吃驚的看著眼前這隻巨大的帳子,看著她臉上的驚奇,明山殷勤解釋:“姑娘吩咐要乾淨,不能進蚊蟲,又要通風,小的就讓人搭了涼幕,可是時間太緊,東西又不全,隻好就這麽搭一搭,求個能用就行,要是在太原府,別說王府,就是一般的有錢人家,這樣的涼幕也拿不出手。”
李兮輕輕呼了口氣,真是大手筆!嗯,這涼幕的錢肯定能找梁王報銷,反正是別人出錢,不搭白不搭?
進了屋,李兮從東廂開始挨個細看。
剛看到正屋,楊公子掀簾進來,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幾個傷勢稍輕、掙扎著要起來見禮的護衛不必多禮,放輕腳步,走到正專心診脈的李兮身後,低頭看著她。
“你來了!”李兮診好一個護衛,看到楊公子,眼裡迸出驚喜,笑顏綻放。
“都恢復的很好,高熱的人不多。”楊公子指著眾人笑道:“多虧你。”
“嗯,東廂那幾個傷口不太好,沒想到這樣的事,出來前我準備的東西不全,昨天手術時又大意了,給他們用的紗布沒泡透藥水,這才有點兒感……傷口不太好了。”李兮有幾分自責。
“這樣的事,誰都沒想到,你說他們發高燒,是因為用了藥水沒泡透的紗布?”
靈蛇谷這一場小戰,死了兩個,傷了二十三個,按照以往的經驗,這二十三個人中輕傷的十四個,如果是冬天,一多半能好,可現在是夏天,能有一半傷好如初就非常難得了,夏天的傷口極其容易腐爛,傷口一旦腐爛發臭,離死就不遠了,至於其余九個重傷,一向跟當場戰死沒什麽分別,好些人甚至請求戰友給自己補一刀。
可現在一夜半天過去了,不論重傷輕傷,傷口都新鮮的象剛受傷,沒有任何異味,看樣子,傷的這二十三個很快就都能生龍活虎再回到他的親衛或長隨隊伍裡來!
這太讓人驚訝了!
“嗯!算是吧。”
“藥水泡過的紗布竟然有這樣神奇的功效?”楊公子目光灼灼,興趣濃重。
“嗯……怎麽說呢,”李兮斟酌著怎麽用這個世間的語言給他解釋感染這件事,“佛家說,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不光一缽水裡有八萬四千蟲,就是我們呼吸……我們一呼一吸之間,也有八萬四千蟲,世上有大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更有許許多多小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