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走衙門的事,都是青川打理,但凡收進來的,都簽過生死契,要不然,碰到個不要臉的滾刀肉,豈不是惹一身騷?青川能跟在王爺身邊侍候這麽些年,要是這點事還到處留麻煩,他還能跟在王爺身邊?”
薑嬤嬤極其耐心的給李兮解釋這中間的關竅,“那兩個小媳婦,生死契是有,可就算死了,有婚書,她們還是人家的媳婦兒,我想著,既然帶走,就辦利落了,把婚書這事也做個了結。”
李兮歪頭看著薑嬤嬤,她要把婚書也替她們清結了,是在替她們的未來打算嗎?清結乾淨當然最好。
“好!”李兮乾脆答應,“你和青川商量著辦吧。”
“姑娘應該說:你和青川先去商量個法子,想好了過來稟我。不能這麽全推出去。”薑嬤嬤半真半假的嗔怪道,“姑娘這樣,下人們就有機可乘,真出了事,姑娘有了責任,就不好狠責罰,時間一長,規矩就亂了。”
李兮吐了吐舌頭,挪了挪坐直,又說了一遍,“嬤嬤和青川先去商量個法子再來稟我。”
“是。”薑嬤嬤站起來,恭敬答應,一邊笑一邊退了出去。
第二天,陸離到的很早,李兮起的更早,眼巴巴等在院門口,要不是薑嬤嬤攔著,她早就跑到寺院門口去了。
看到陸離,李兮提著裙子就往前跑,陸離又氣又笑,心底卻軟的拿不起來,這小丫頭,就不知道矜持一點!
箱籠車輛都收拾好了,和來時相比,多了十來輛車,車上是李兮新收的醫館員工,一群瘦的清一色都是大眼睛,有的病剛好,有的還病著的女孩子們。
羅大和趙知府一直將兩人送出城門口。
兩人各懷心思,趙知府又是悶氣又是擔憂又是害怕,太子爺讓他盯著李姑娘和陸大帥一舉一動,他從前以為這簡直是送上門的功勞,李姑娘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沒過門的媳婦在朔方城,陸大帥肯定常來常往,這份功勞太容易了!
天底下果然沒有伸手就能拿到的功勞,剛接到手諭沒幾天,李姑娘居然要搬到撫遠城去了!這可怎麽監視?難道跟太子爺說,李姑娘搬走了,陸大帥不來了?
那他的錦繡前程可就成了一堆泡沫了!不行,得想想辦法!照理說,撫遠城也是他的轄下之地……
羅大心情就輕松多了,人家走了,這差使辦不成,就不能怪他了!一會兒回去就寫折子,這折子得好好寫,既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又得讓六公子看明白,得問問六公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不是昏了頭了!
羅大斜了很有幾分失魂落魄的趙知府一眼,真想啐他一臉,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等這場疫病過去……羅大狠狠往地啐了一口,大不了,老子進草原!
草原,銅關外,前一陣子站在銅關上能夠清楚看到的大大小小的帳蓬已經看不到了,北戎人無數的帳蓬,隨著王帳後退到看不到銅關,銅關也看不到他們的地方。
依舊金碧輝煌的王帳內,氣氛極其壓抑,一直深居不出,常年隱藏的帳蓬後面那片黑暗中的男子盤膝坐在大可汗身邊一把寬大的圈椅上,一件雪白素綢衣外裹著件雪白的狐皮鬥蓬,襯著雪白的、美麗的如同玉雕一般的臉,不象活物,更象個裝飾用的羊脂玉人像擺設。
男子長的出奇的手指慢慢撫著乾淨的發亮的紅銅手爐,誰說話,那雙清亮的眼睛就直直的看向誰,明明知道他看不到,可每一個都被他看的心悸,包括烏達。
“大可汗最精銳的兒郎死傷過半……”
“我山戎最好的兒郎十不存一!”山戎可汗一聲慘嚎,男子清亮到令人發寒眼睛直直的看著山戎可汗,“誰讓你衝進銅關的?我怎麽交待你們的?銅關絕對不能進!不能進去!我告訴過你們,陸離是主帥,銅關就無論如何不能進!誰讓你們進去的?誰讓你進去的?”
山戎可汗死瞪著男子,無言以對,乾脆把刀撥出來了。
“國師確實交待過。”大可汗尷尬的咳了一聲,出聲打圓場,“可將兵講究個隨機應變,這事是我疏忽了。”
“哼!”被稱為國師的男子沒看向大可汗,眼睛直直的平視往前,“我還說過,若有不利,立刻後撤,為什麽不立刻後撤?銅關裡已經死了那麽多,還不夠?還敢徘徊,跟陸離玩心眼玩戰術!”國師一聲短促的譏笑。
“你說的內應是怎麽回事?”大可汗臉上更加掛不住了,沉下臉斜著國師問道。
“大可汗身邊有奸細!”國師暗啞的聲音聽起來刺耳刺心,烏達眼皮顫了顫。
“陸離突然巡查東線,我就覺得不對,現在看來,在大戰前,內應已經全軍覆沒了,這麽穩快準,一定是有人給陸離送了信,否則,除非他是神仙,掐指能算!”國師沒有焦距的眼睛掃過帳蓬,在一直低眉垂眼的烏達身上多停了一眼。
“也許這內應是個圈套呢?”山戎可汗咬牙切齒一臉冷笑。
“不是圈套。”國師沒理他,大可汗乾巴巴說了句,山戎可汗恨恨的別過了臉。
“烏達,這一場慘敗,只有你毫發無傷。”國師看向烏達。
“是。”烏達簡短的答了一個字,國師等了片刻,嘴角往上勾了勾,露出個仿佛是笑容的神情,“你運氣是不錯,大可汗讓你截殺陸離殘部,就算陸離沒殘,你也不該無視軍令,一路往西,呵呵。”
國師一聲乾笑讓人聽的刺耳難受。
“路上,你有兩回遇到陸離部,頭一回,是你父汗的親衛,和鄭義部相遇,你父汗的親衛死傷過半,你繞道而行,第二回,山戎王庭精銳被陸離設計引誘,和大可汗的阿薩部廝殺,你就站在旁邊看熱鬧,說說,為什麽要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