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斷成了斜斜的幾段,小藍拿了四五銀閃閃的短棒過來,李兮試了試,留下一根,在骨頭上點了幾個位置示意小藍,小藍拿起把小巧的木工手鑽,按在骨頭上,嘰嘰咯咯開始鑽孔。
許副帥臉色有點白,一眼看到陸離,急忙挪了挪過來,低低問道:“她這是幹什麽?怎麽能在人骨頭上鑽洞?這不把人鑽死了?”
“我也不知道。”陸離沒看許副帥,淡定的看著專注的對著骨頭的李兮,“她就能和姚先生說說話,聽姚先生說,她懂的,姚先生多半不懂,她的醫術不是咱們這個世間應該有的。”
許副帥眉棱猛的一跳,眼睛微眯又松開。
小藍鑽的很快,李兮放好銀棒,將斷成幾截的骨頭緊緊接住,再將銀棒固定,理好肌肉,開始縫合傷口。
“這傷口開始愈合時……肉眼能夠看到的,就可以拆掉這些線了,一年後骨頭長實,重新切開這個傷口,取出固定骨頭的銀棒,再重新縫合傷口,再次拆了線,就完全好了。”
李兮一邊洗手,一邊講解道。
直到千總被人抬走,李兮等人進了旁邊小帳蓬清洗換換衣服,站了滿帳蓬的大夫們還在發呆。
“怎麽樣?都學會了?”許副帥咳了一聲問道。
大夫們個個一臉苦笑,跟在許副帥身邊的大夫苦笑道:“許大帥,這場接骨,是看著容易,做不了。”
“怎麽做不了?”許副帥的臉色沉下來了,“李神醫不是說的清清楚楚,有什麽難的?”
“別的不說,就是那一刀下去,看不見有多少血流出來,在座的有幾個能做到?”那大夫一邊苦笑一邊解釋,“這一刀,從哪兒下,怎麽下,下多深,這中間不知道多少年功底,李神醫年紀這麽小……神醫之道,不能以年紀論,在座的,只怕多數人都是一刀下去,光流血也流死了。”
圍了一圈的大夫趕緊點頭,他們都算內行人,看的是門道。
“還有鑽孔釘骨頭,鑽哪裡?怎麽鑽?那骨頭對的紋絲不錯,這也不是三年五年的功底,許大帥,這樣的釘骨頭的神技,以小人的資質,跟在李神醫身邊學上十年,大約能勉力一做。”
“照你這麽說,你們看了這半天,都是白看了?”許副帥惱了。
“長了見識。”大夫低聲下氣嘀咕了句,許副帥一袖子甩在大夫臉上,惱怒而去。留下滿帳蓬的隨軍大夫們在那裡發呆。
夜幕深垂,華燈已上,京城,司馬相府大門口,司馬六少從車上下來,背著手,神情有些疲倦的進了府門,路過門房,掃了眼靠著門房口放著的大筐子,隨口問道:“都是自薦文章學問的?今天收了多少?”
“回六少爺!全是!個個一筆好字,今天收的倒是不比平時多,有幾封竟是從北地邊城寄過來的,如今有學問的人可真的,連北邊也有人敢往咱們府上……”
門房頭兒急忙上前奉承,聽到北地邊城幾個字,司馬六少眼底星光一閃,依舊很隨意的吩咐道:“正好有點空閑,把今天收的,特別是北地那幾封,拿進來我看看,爺看看北地人這學問長進了沒有。”
“是是是!”門房頭兒連聲答應,趕緊將今天的和北地過來的統統挑出來,親自抱著送往外書房。
司馬六少捏著羅大那封含含糊糊的信,氣的臉都青了。
太子手諭讓朔方城知府趙長勝和羅大監視李姑娘,這事他怎麽不知道?羅大寫了折子,他怎麽沒看到?還有趙長勝的折子,他怎麽沒看到?
太子瞞著他?
不可能!司馬六少立刻否定了自己這個念頭,自己要是被太子這麽瞞過了,還一而再、再而三瞞過,他司馬睿真不用活了,一頭碰死算了!
這手諭不是太子寫的,折子也沒送進太子府,沒送到他這裡,那折子送到哪兒去了?誰敢這麽肆無忌憚的冒充太子?
除了宣和殿那位,還能有誰?還有會誰!
司馬六少緊緊攥起手,直攥的骨關咯咯作響,老而不死是為賊!司馬六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的站起來,宣和殿!
司馬六少衝到門口,在衝出門檻前猛的刹住腳,上身晃了晃站住。
不能衝動,冷靜,冷靜!司馬六少拍著頭,事情一跟她有關,他就容易衝動。
宣和殿已經好幾天沒宣人覲見了,陸離說她說,皇上很快就會二次中風,很快!會不會他已經中了風了,就因為他已經又中了風,這封信才成了漏網之魚,到了他手裡?
他得去宣和殿探探動靜,他得去找太子!
司馬六少收好羅大的信,揚聲叫人備車出府。
黎明的霞光照進宣和殿,直挺挺躺在床上的皇上,侍立在旁邊的內侍膽顫心驚的想瞄又不敢瞄,這些天,每天早上他們都這樣膽顫心驚,皇上是死了?還是活著呢?
司馬六少跟在太子身後,上了大殿台階。
姚聖手迎出來,老梁太監也迎了出來。
司馬六少一眼看到老梁太監,眼眶猛的一縮,皇上必定時日不多了,老梁太監這是來等著最後那一刻嗎?
“太子爺,您來的正好。”姚聖手神情晦暗疲憊,“前天剛入夜,皇上再次中風,皇上神志清醒,不許告訴太子,怕太子擔憂。”
姚聖手迎上太子,長揖到底,身子還沒完全直起,就極其坦白的交待道。倒把司馬六少閃了個愣神,他正挖空心思想著怎麽不動聲色的闖進去……
“父親!”太子的用力擠出滿臉的悲痛,可眼淚是硬通貨,無論如何擠不出來。
“殿下保重自己。”司馬六少急忙上前一步,將帕子塞到太子手裡,太子捏著帕子拭了拭沒有眼淚的眼角,頓時淚如雨下,司馬六這帕子……太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