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太急……”陸離聲音很輕。
“本來也打算明天過去,打了一頓,甜棗要及時給。我看看你胳膊上的結痂,要是好了,我想明天就開始給你解毒。”
“好。”陸離側過身,推開上衣,胳膊上的痘瘡已經平複,一個有些鮮紅的十字疤痕十分顯眼。李兮伸手按了按,又按了按,再上下滑過那道疤痕,歎了口氣。
陸離被她又是按又是摸,摸的渾身麻酥,又不忍心推開她,可不推開,眼看又要忍不住,咬著牙道:“小兮,你的手……
“嗯?”李兮一個愣神的空兒,陸離飛快的拉上衣服,抬手就給了李兮一個爆栗子,“你這個小丫頭……”
李兮茫然看著他,陸離頓時心虛氣餒,這一回,是他想多了。
隔天,小藍她們的高凳搬進黃將軍營地,昨天挨打的一百多人眼巴巴看著別人排隊,他們背上有傷,得等傷好了才能種痘。
一上午井然有序,中午休息的時間到了,小藍和白芷等人從高凳上下來,揉揉腰,活動活動坐的發麻的雙腿,正要回去,一直遠遠站在四五個漢子鼓足勇氣上前,撲通跪倒在小藍等人面前,連磕了幾個頭,央求道:“姑娘,昨天是我們大哥混蛋,滿嘴噴糞,姑娘打的好!打的應該!他活該,可他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大的今年才六歲,媳婦孩子都靠他養活,求姑娘看到他媳婦孩子的份上,救他一命吧。”
小藍沒說話,白芷上前問道:“你們大哥就是昨天轅門前那個?”
“是,求姑娘大人大量,求求神醫救他一命。”
白芷轉頭看向小藍,小藍很乾脆,“回去我跟小姐說一聲,治不治得看我們小姐高不高興了,等著。”
“是是是!”
吃了午飯,李兮聽小藍和白芷說了,擰眉想了想,叫了青川過來跟著,過去黃將軍的營地。她在的地方住的都是天花病人,那個不知道傷的怎麽樣的千總可不好進來。
剛到轅門口,黃將軍就急急迎出來,低眉垂眼見禮,李兮頜首還了禮,跟著黃將軍,先去看了臥床靜養的高參將,再走過幾個帳蓬,千總的帳蓬前,簾子已經高高掀起,幾個夥伴垂手站在帳蓬門口。
李兮站在帳蓬門口,聞著帳蓬內濃鬱的腳臭體臭各種臭,跟在她後面的黃將軍也是一陣惡心,正要訓斥,李兮已經彎腰進了帳蓬。
千總躺在地上的氈墊上,緊閉著眼睛,額頭滾熱,李兮伸手試了試,仔細看了看他頭臉四肢,暗暗松了口氣,沒有痘瘡,還好不是天花。
“小藍。”李兮叫了一聲,小藍會意,上前半蹲下,乾脆利落的解開千總的衣服,李兮從千總的鎖骨檢查起,脅骨很好,胳膊也好好兒的。
小藍利落的一拉,褪掉了千總的褲子,一股子臭味猛的散出來,黃將軍不由自主‘嘔’了一聲,又急忙壓住,圓瞪著雙眼,看著專心致志檢查的李兮。
小藍又將千總翻了半個身,李兮看了脊柱,這才站起來往外走,小藍把衣服給千總蓋上,跟著出來。
“他大腿骨斷了,也許還有碎骨,得開刀。”李兮接過白芷遞上的用藥汁浸濕的帕子,一邊擦手,一邊問道,黃將軍心神還在恍惚,李兮抬頭看了他一眼,“前兒你們大帥說,要是有機會,教教你們那些隨軍大夫,這機會正好,就在你這裡,你讓人清出一頂乾淨帳蓬。”
李兮轉頭看向青川,“你去問問你們大帥,要讓哪些人過來看,趕緊叫過來,等他們到了,小藍再開始清潔消毒,白芷,你們跟著小藍,幫一幫手,白芷給他們講解,哪一步要注意什麽,有什麽用處。白英,你回去準備東西。”
黃將軍營地裡頓時忙碌起來,正中空地上搭起了一頂巨大的帳蓬,離的近的軍營裡的隨軍大夫已經到了,三五成群,看什麽都好奇,稍遠的和更遠的營地的隨軍大夫一個接一個趕過來。
李神醫的醫術,現在是沒人懷疑的了,如今她要演示教導剖腹接骨,不管隨軍大夫想不想學,大大小小的將軍參將,副將千總的,個個都得讓他們學,關鍵時候,能不能活命就靠這個了。
許副帥當然更明白這個道理,不但把所有能叫來的隨軍大夫都趕過來了,自己帶著幾個參將,也急吼吼的趕過來,開開眼界吧。
陸離到的不早,也沒讓梁地的隨軍大夫過來,已經人山人海了,不必湊這個熱鬧。
陸離到時,李兮帶著小藍、白芷、白英,已經換好了衣服,頭髮被素白細布包的嚴嚴實實,戴著白芷她們手縫出來口罩,一身寬大的、散發著藥味的素白細布袍子從脖子下直垂到腳,在腰間系住,袖子很狹,顯的十分利落。
帳蓬被架高了,一圈圈架上腳塌,以便後面的人能夠看見。陸離找了個能看得見李兮,卻看不見病患的地方,站住,目不轉睛的看著李兮。
她全身上下包裹的只剩下一雙眼睛,可這雙眼睛清亮璀璨,有些人,一雙眼睛就能傾城。
千總被抬進來,光著全身,頭髮已經剃光,身上蓋了層本白細布。
小藍將下半身的細布掀上去,李兮手裡的銀刀指點著道:“他正發高熱,源於兩處,最主要的是這裡。”
李兮指了指千總兩腿之間,“平時太髒了,就會癢,癢了忍不住,就會用手撓,撓的狠了,會撓破,破了皮,髒東西侵進去,紅腫,有膿,他這裡膿腫的太厲害了,就算沒有骨折,他也會高燒。治療的辦法就是用藥水清洗,通風,能曬曬太陽最好,藥方已經抄給你們了,預防的方法很簡單,經常洗一洗,乾淨點就好了。”
“蓋上吧。”李兮吩咐小藍,小藍拉下細布,蓋住千總另半邊腿,只露出斷了骨頭的那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