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副將一把沒拉住,也顧不上跟小藍解釋了,趕緊去追陸梁棟。
李兮頭都沒抬,“是誰?門口沒掛牌子?”
“掛了,沒長眼!”小藍的脾氣越來越隨李兮,一上手術台就目中無人脾氣特大,不過她真沒看清楚,陸梁棟跑的太快了。
陸梁棟一口氣跑回父親的軍營,腿一軟跪在地上,抽泣出聲。
“大少爺!大少爺!”喬副將也跑的氣喘如牛,“大少爺快起來!可不能在這裡哭,這要是讓人看到,要是讓大將軍知道了……大少爺唉!快起來,快別哭了,要是讓人看到,您這前程……可不得了!您不為自己,也得想想夫人,想想弟弟妹妹!快起來!”
喬副將一邊說,一邊倉皇四顧,他是真擔心、真害怕。
陸梁棟勉強站起來,扶著喬副將進了自己的帳蓬,趴在行軍床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陸勇直奔李兮的帳蓬,走到一半,猛一個掉頭,衝去找崔先生,他對他這個弟媳婦,打心底有幾分畏懼,大概是因為當年被她治病治出來的,二郎走前交待過,戰場衝殺指揮由他負責,戰術制定什麽的,讓他跟崔先生商量,找王妃借點毒用,這算是戰術,得找崔先生先商量。
崔先生動作慢,剛剛換了身乾淨衣服,喝點吃點,正心情愉快的準備去找佚先生聊一聊,他既然出了手,那就可以聊一聊戰事戰局了,若論打仗,自己跟他比,差的可太遠了。
聽陸勇說了來意,崔先生哈哈笑著,示意陸勇趕緊走,“我也是這麽想的,不過這事不用跟王妃商量,王妃這會兒肯定正在救治傷兵,一時半會的騰不出手,咱們去找佚先生說說話兒。”
“那個瞎子?”陸勇是梁王府少數幾個不知道佚先生身份的人之一,佚先生的事,他聽過一些,不過一來沒往心裡去,二來,他也算是個有主意的人,他心目中天底下的人才就那麽幾個,其中有北戎國師,但是沒有佚先生。
“他懂個屁!”
崔先生嗆的一陣咳,“大將軍啊,這個這個……您不是很敬佩北戎那位國師嗎?我跟你說,佚先生只在國師之上,不在其之下。”
“那不可能!”陸勇答的極快,“一個瞎子,他能比國師強?笑話兒!”
崔先生咽了口口水,又咽了口口水。
“大將軍,總之,一會兒您得對佚先生象對……對王爺那樣尊重!王爺對佚先生也執的學生禮,不然王爺回來饒不了你!”
“行!”陸勇滿口答應,崔先生算是他和陸離半個先生,他魯莽但不混帳,對崔先生一直以先生禮尊敬,他既然這麽說了,敬就敬吧。
佚先生正站在帳蓬門口,背著手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先生。”崔先生上前拱手見禮,陸勇跟在崔先生後面,也跟著拱手,倒也算不恭敬,只是盯著佚先生清亮的出奇的雙眼看個不停。
“看什麽看?”佚先生毫不客氣的噴了陸勇一句,把陸勇嚇的一個後跳,“你到底是不是瞎子?”
“跟你比不瞎!”佚先生甩了陸勇一袖子,陸勇把這話過了兩遍,才品過味兒來,這是說他比瞎子還瞎!
“蠢!”陸勇過頭一遍的時候,佚先生已經開始劈頭蓋臉訓斥崔先生了,“他蠢也就算了,你也能蠢成這樣?你現在在幹什麽?攻城掠地,所謂救民於倒懸對吧?能說一把毒就一把毒?這把毒要是讓人聞一聞就死了,這毒得毒成什麽樣?落到土裡怎麽辦?散到水裡怎麽辦?有靠漫天遍地撒毒成就大業沒有?你的腦子呢?”
崔先生被他訓的老臉通紅。
“老子真是無話可說!”佚先生抖開折扇又合上,合上折扇再抖開,“大好的機會!你就不能多想哪怕這一點點,就這一點點?”
佚先生掐著指甲尖點到崔先生面前,“老子什麽樣的人?啊?算無遺策滴水不漏,老子真要放毒,能不讓人支會你一聲?大好的機會啊,沒了!讓你蠢沒了!”
“就是沒毒,你也該支會一聲,這誰能想得到?”陸勇不幹了,橫著眼頂了一句,佚先生卻象沒聽見一樣,繼續訓斥崔先生,“你來找老子幹嘛?讓老子再放一把毒?你不會這麽蠢吧?”
“不是……”崔先生的狼狽無以形容,佚先生一個蠢字出口,他就明白他錯過了那個一戰而大勝的良機,佚先生的訓斥,他無話可說。“我是想……是不是得防著今夜劫營……”
“防劫營你找我幹嘛?”佚先生心情極其不好,梁軍居然沒能乘勝追擊拿下平遠縣,這完全出乎他的預料,讓他有一種極其挫敗的感覺,這感覺非常不好。
再耽誤,也許平遠縣那些窯裡的人和物,已經避難潛藏找不到了……
“來前先生交待我待你以先生禮,老子答應了,要不然,老子早就揍的你不醒人事!”陸勇被佚先生的態度激怒了,挽著袖子,口水噴了佚先生一臉。
“大將軍不可!”崔先生急忙往後推陸勇,陸勇一個錯步閃過,接著噴佚先生,“還算不遺策,我呸!你知道什麽叫策?你懂個屁啊!你當你是誰?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敢開染坊了?”
“大將軍!閉嘴!”崔先生一個頭兩個大,他今天昏頭了,淨乾蠢事,他怎麽能帶陸勇來見佚先生呢?
佚先生一個退步,竟然躲開了陸勇,再退一步,撣了撣衣袖,好象壓根沒聽到陸勇的話。
“還比北戎國師強?呀呸!要點臉吧!你給人家提鞋人家要你不?”陸勇的腦子全長成力氣了,崔先生哪攔得住他,陸勇越罵越勇,佚先生這下聽到了,斜著陸勇,直著腿把腳抬起來,腳晃了幾晃,慢吞吞道:“老子確實討厭自己提鞋。”
崔先生耳朵飄過這句話,一個怔神,一把推開陸勇,低聲吼道:“大將軍!別丟人了,他就是國師!”
“啥?就他?你當我真傻啊?”
崔先生真想給他一個耳括子,他確實真傻!
“大將軍,你也用用腦子!”
“我怎麽不用腦子……”陸勇也不是真傻,他就是反應慢。
他是從北邊來的,他身邊有好些極厲害的北戎武士,他找他們摔過跤……呃,他好象隨口問過一回,他們說什麽來?說這瞎子比大可汗高貴?
“你怎麽不早說?”陸勇跺腳噴了崔先生一句,崔先生抹了把臉上的口水,無語望天,那位不開口,他敢說麽?王爺都沒告訴你,他敢多這個嘴?
“久仰國師大名,今日得見……”
“得了得了!”陸勇的話沒說完,就被佚先生極其嫌棄的打斷了,“被你久仰,老子十分難過。”
“國師!噢不,先生,您得教教我,您說,咱們這一仗怎麽打?有您這樣的……智多星,有我這樣聞名天下的勇將,咱們得大獲全勝啊!先生您說,咱們下一步怎麽打?您怎麽說,我就怎麽打!”
陸勇反應慢,一般兩般的諷刺聽不懂,從而臉皮十分的厚,聽不懂沒辦法啊。
佚先生被他揪著袖子,煩的連甩再甩,陸勇見了偶象之一,興奮當頭,恨不能一把將佚先生抱在懷裡,佚先生這力氣哪能從他手裡甩得出。
“先生,您說,那幫赤燕的膽小鬼今兒晚上會不會來劫營?娘的!不如咱們劫他們的營去!老……我親自帶人去,殺他們個血飄帳蓬!要不然再一把毒……怕入土撒井裡……”
崔先生初時還過去拉了陸勇幾下,眼見佚先生被陸勇揪的一臉抓狂,眼珠轉了半圈,再拉陸勇,就是扎扎著手亂轉圈就是不出力了。
這佚先生可惡,讓陸勇這樣的莽漢治治他也好。
“你松開!老子又不是你的軍師!”佚先生被陸勇的熱情噴的滿頭火。
“我哪敢讓先生當軍師,就是二郎也不敢,怪不得二郎那麽尊重先生!二郎也真是,也不跟我說一聲,先生,您一定得教教我,行軍布陣上頭,我自認還是有點天份的,先生別看我平時略有些莽撞,那是因為我心思沒用在那上面,我這個人就喜歡打仗,心眼都用在打仗上了,打仗這事,先生略一指點,我就能通了,您可一定得指點指點我,就拿這一戰來說,先生您看,我的想法是……”
陸勇粗的眼前擺頭大象都看不到,又興奮過了頭,隻管滔滔不絕,越說越興奮。
佚先生氣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對對對對!咱們坐著說!”陸勇哈哈大笑,一屁股挨著佚先生從下,順手解下短刀,開始在地上畫地形圖,“坐著說好!先生您看,這有條小路,二郎跟您說過沒有?哈哈!這條路是我們兄弟有一回打獵,聽一個獵戶說的,這條路直通平遠城後面,就是這裡,就是路太狹不好走,人過還行,馬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