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府衙這邊考場不夠用的情況下,有時候也會征用江都縣衙的考場。
考試前幾天時間,書院的先生們帶著書院過了縣試的學子們到府衙報道。
今年縣試,甘泉書院參考的人一共二十五個,撇去作弊的嚴明禮不算,剩下的二十四個人,縣試錄取了十七個。
錄取率相當之高。
之所以有這麽高的錄取率,一來是因為甘泉書院的學生們,除了一些二代之外,剩下的質量本來就很好,再加上參考的學子,都是先生們覺得已經有通過縣試的把握了,才會放他們參加縣試。
拿沉毅的弟弟沉恆來說,沉恆的學問,按理說已經足夠參與縣試,不過秦先生覺得他火候不夠,因此還要壓他一年,讓他踏踏實實讀書。
種種原因加在一起,甘泉書院的學子,自然有一大半過了縣試。
那沒有過縣試的八個人裡,除了兩個“五童子互結”湊數的之外,剩下的六個,都是因為發揮失常。
府試與縣試一樣,報名的時候依舊需要有廩生作保,也依舊需要五童子互結。
不過這一次,書院這裡有十七個人,湊不夠互結的人數,這就需要先生們去找與自己相熟的人,湊夠二十人。
相比較於縣試報名來說,府衙的府試報名雖然沒有那麽熱鬧,但是人數也不少。
主要是因為是不止江都縣的童生報名,江都府其他縣的童生,也會到府衙來報名,參加府試。
這幾天時間,因為不少外縣童生湧入江都城,現在江都書鋪裡售賣的《豐德文集》,價格比起兩個月前,足足翻了兩倍,現在書鋪裡字跡清晰的《豐德文集》,有些甚至賣到了六七兩銀子一本!
豐德,是府尊陳裕的表字。
府試嘛,自然是要摸清楚府尊老爺的性格了。
雖然府衙裡報名的人多,但是沉毅這些書院的學子,畢竟是“本地人”,府衙裡的學官也都認識,在一大堆人裡,甘泉書院的學子們最早報完了名。
報完名之後,書院的幾個先生就準備帶著學生們離開了。
沉毅站在秦先生身後,老老實實的準備跟著離開。
就在此時,又有一聲高唱。
“府尊老爺到~”
聽到這個聲音,本來有些喧鬧的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沉毅神色有些怪異。
因為這一幕,似曾相識。
一個月前,他在縣衙報名縣試的時候,也是這個模樣,張簡張縣尊在報名的時候,來到了報名現場。
不過單純論官職以及地位來說,江都知府比起江都知縣,就要權重得多了。
畢竟是京畿重府的知府,如果做得好,機會合適,只要輕輕一躍,就有可能跳進朝廷機要衙門,成為朝廷的重臣。
江都知府這個位置,已經妥妥的是朝廷的中上層官員了。
相比較有些稚嫩的張縣尊來說,陳府尊的出場就要威嚴很多了,這位府尊老爺在府衙幾位學官的陪同下,站到了眾人身前。
到場的廩生以及先生們,都紛紛對著府尊老爺作揖行禮,口稱府尊。
而這些沒有正式功名的童生們,更是作勢要跪下來,給這位府尊老爺磕頭。
陳府尊本來是背負雙手的,見狀擺了擺右手,微微搖頭:“諸位不必多禮了。”
府尊老爺面色平靜,掃視了一眼眾人之後,緩緩說道:“科考乃是我朝舉才之本,也是國之大事,如今我江都府府試在即,本官代表朝廷,代表府衙跟諸位童生說幾句話。”
陳府尊面色有些沉靜,他威嚴的看了看眾人,緩緩說道:“府試只是童子試之一,今年考不過明年可以再來,如果被本府知道,有人在今年府試之中舞弊,想著取巧過關。”
陳府尊冷聲道:“本府在這裡,可以與諸位明說,一旦被本府捉到,即便學官不處罰你們,本府也一定會重罰你們!”
“一旦捉到,本府會讓人記錄在學冊上,不管你有什麽家世背景,只要本官為官一日,便終身禁考!”
陳府尊這番話,說得極重,讓在場學子一個個噤若寒蟬。
只有沉毅,眼珠子轉了轉。
感情這位府尊老爺今天到場,不是為了鼓勵考生,而是來整肅考場紀律的!
看來,嚴明禮縣試舞弊的事情,並沒有能瞞得住,或者說並沒有能瞞得住這位府尊老爺,不然陳府尊也不會特意跑這一趟,來嚇唬這群童生們。
在場的童生們,加在一起有一兩百人,年紀小的像是沉毅這種,十四五歲,十五六歲都有,有些年紀大的看起來已經四十多歲了,被陳府尊這麽一嚇,一個個都打起了哆嗦,一句話也不敢說。
接下來,陳府尊又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就結束了這場訓話。
訓話完畢之後,身穿官府的府尊老爺,在人群之中掃視了一遍,然後似乎是看到了沉毅,徑直朝著沉毅走了過來。
沉毅是有些怕這位府尊老爺的。
沒有別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上一次沉某人,為了把事情鬧大,在江都城裡編了一首童謠。
雖然這件事情早已經過去了,但是畢竟已經陳府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沉毅自以為遮掩的很好,但是心裡難免有些心虛。
於是他微微縮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躲在了人群裡。
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沉…毅?”
沉七郎猛地抬頭,便看到了陳府尊近在眼前的面孔。
他嚇得一哆嗦,然後才連忙低頭,恭敬拱手:“學生沉毅,見過府尊。”
陳裕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少年人,然後背負雙手,開口道:“你隨本府來,本府有幾句話要問你。”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然後點了點頭,向旁邊的秦先生打了個招呼,跟在陳府尊身後,離開了考試報名的院子。
陳府尊步履平緩,帶著沉毅行走在江都府衙之中,沒過多久,便來到了府衙的後院,陳府尊在後院裡找了個涼亭坐下,然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凳,開口道:“你也坐。”
沉毅沒有坐下,而是對著陳府尊低頭道:“府尊面前,學生不敢坐。”
“不敢坐?”
陳府尊坐在石凳上,抬頭上下打量了一眼沉毅,臉上露出了一個澹澹的笑容。
“看你現在這個模樣,本府幾乎都要懷疑,當初在城裡傳唱童謠的那個人是不是你了。 ”
陳裕看向沉毅,面色平靜。
“江都處處是虎狼?”
沉毅心裡一驚,然後微微低頭,開口道:“府尊說的話,學生聽不明白。”
“你遮掩的很好了。”
陳府尊澹澹的說道:“當初,本府派人查了一個多月,硬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查出來,不過後來,陸安世帶著你來了一趟府衙,當時本府心裡就有些好奇。”
“陸安世在江都並沒有學生,也沒有什麽晚輩。”
陳府尊澹澹的說道:“本府那時候懷疑,這件事是陸安世那個愛管閑事的老頭乾的,於是就讓人查了查你…”
說到這裡,陳裕臉上又露出了一個笑容。
“然後,就查到了沉公子你最近與江都城裡幾個孩童走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