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说话间,沈忆寒脑子里已一幕幕回想起昏睡过去之前的事——
二人初尝情|事,竟在这洞府中胡天胡地了三四日,自己还丢人至极的半道昏了过去……
沈宗主脸上忽红忽白,十分精彩。
他略动了动身子,立刻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微妙异感,面上神色当即有些僵住,云燃似在他昏睡之际,已经替他清理过了身上,但那种奇怪的滋味……还是挥之不去。
两厢情愿的事,他心下虽的确有些着恼,阿燃未免也做得太过……但云燃既已道歉,又说被魔气影响,沈忆寒想起他那日瞳仁乌黑无光的模样,心中倒更担心这个。
好在此刻云燃目色如常,眼神似已恢复了平素一贯的清明淡澈,只是望着沈忆寒的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歉然与不再掩饰的温柔。
沈忆寒见他眉心那点守持了千年的丹砂,此刻已然消失不见,一想到是因为自己,心下不由微微一烫,侧目有些不敢对上云燃目光。
这次二人双修,沈忆寒其实全没顾得上按照祖师婆婆的桃源心经运转灵力,饶是如此,此刻内视紫府丹田,还是发现自己境界已在无声无息间,连续冲破了化神初、中期两道桎梏,此刻已到化神后期。
这速度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是保守了。
祖师婆婆传承中所说——“登阳剑传人**与旁人,虽于其有炉鼎之效,但其效亦不如失于我道传人十之二三”,如此看来,这速度似乎倒也不足为奇……
而他灵台中那根桃枝,更是舒枝展叶,再用桃枝来形容,已然不妥,它已长成了一株桃树,或许此刻还细弱了些,只是一株小树苗,但沈忆寒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树干之中灵力流动、生机勃勃——他的身体似乎因这株树苗发生了某种说不出的变化。
变化的不仅是他,云燃周身气韵,似乎也与先前不同了。
如果说从前的云燃似一柄收入鞘中的剑,虽锋芒不显,周身却仍有种逼人的冷锐,如今却是光华内敛,旁人从他身上几乎再察觉不到半点剑意外放——
这种变化或许不是境界上的,因为变的是云燃的剑道之根,或者说,是他的剑心。
沈忆寒忽然想起一事,道:“坏了。”
云燃问:“怎么?”
沈忆寒道:“我答应了明胤,要替他找人,眼下咱们在洞府中待了四日……他等在外面许久,不知气成什么样子,若恼得狠了,兴许不肯再放咱们出去。”
两人离开石髓洞府,想象中的罡风却并未扑面而来,眼前入目的景象,竟是东方朝阳初升、霞光穿破层云——
短短四日的功夫,这芥子世界中却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幕中不再似先前般黑压压一片无日无月,而是有了日月星辰、层云舒卷,地面上亦出现了山川湖泊的雏形,与外头的世界渐渐变得相似起来。
沈忆寒看着映入眼帘的一切,心下不由大感意外,与云燃对视一眼,二人正要并肩朝前飞
去,耳畔却传来了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哟,二位这是记得出来了?”
正是明胤。
沈忆寒知他等了四日,必是气得狠了,心下有些尴尬,赶忙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自然,在下记得与大王的约定,怎会不出来?只因要给我道侣疗伤,这才耽搁了几日……咳,不知这几日芥子世界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天地为何变成这样?”
明胤冷哼一声,竟并未再因沈、云二人在石髓洞府中数日不出多说什么,只道:“……不知道,你二人躲着不出来,本座无人说话,只好睡了一觉,醒来后,这世界中就变了个样。”
听他意思,并不知道芥子世界中日月出现的原因。
沈忆寒想了想,心中不由一动。
他虽答应了明胤,要替他寻找照深的神念与意识,但沈忆寒心中实在并不觉得真能找到,照深已魂魄不存,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偏偏狮子偏执,分明是被照深封印,才落得如今下场,却非要找到他不可——
若要出去,必得狮子松口,既如此,何不借此机会哄他一番?
沈忆寒心下念头既定,想好说辞,面上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状道:“……我知道了。”
明胤果然上了钩,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沈忆寒道:“大王可曾听过,上古时天地初开、混沌初分,清气上升、浊气下落,一个世界之中,有清便有浊、有生便有死,你先前说得的确不错……照深前辈的神念意识,一定还存留在此间。”
明胤明显呼吸重了重,但大约是并未完全听懂他的意思,追问道:“你说清楚些,什么清气浊气的,这与小和尚的神念意识还存在……有什么关系?”
沈忆寒笑了笑,道:“大王试想,这芥子世界中原本什么都没有,只有罡风,而罡风中魔气肆虐、煞气满布,寻常人遇之性命不存,岂不就是‘死’?然而一方天地,有阴就有阳、有生便有死,阴影与光明,必然依托而生,大王的心念与这一方小世界相连,不是更能说明,你便是这芥子世界死之意志的化身,既如此,这世界中生的意志从何而来呢?自然只有照深前辈了。”
他一通胡说八道,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云燃听了眉心微动,然而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明胤茫然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涩然,缓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世界中日月出现……代表着有生机,小和尚的心念意志,就是这份生机?”
沈忆寒见他上钩,赶忙趁热打铁道:“不错不错,正是此理,大王且想,你心神虽与这世界相连,可是不是只能控制此世界中的罡风、却控制不了日升月落?”
“若真如此,岂不正说明,控制这些的另有他人,那自然只有照深前辈的心念意志了。”
沈忆寒这话,倒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方才已渐渐想起,梦中的狮佛芥子之中似乎也是有日月轮转的,此宝
虽认了贺兰庭为主,但姓贺的小子却只能利用芥子中罡风锻体,无法改变其他的东西,罡风既是由明胤控制,那自然也便说明,明胤控制不了芥子世界中的其他东西。()
果然明胤闻言,心中再无疑虑,彻底相信了沈忆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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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两日已经试过了,自己的确控制不了日月星云,此事那姓沈的小子,断不可能知道,他既猜到……想必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小和尚的神念……或许真的还存留在这个世界之中。
明胤道:“那……那本座要怎么找到小和尚的神念?”
沈忆寒想了想,伸出手掌,五指张开,里头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的桃核,道:“在下若猜的不错,大王心念连系这小世界中死的意志,那照深前辈的心念……自然管得便是生机,我这里有一粒桃核种子,桃花是人间春日盛开之花,生机最盛,这枚种子如能发芽,当然就说明这芥子世界中有生机存在,只是……”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胤忍不住问道:“只是什么?”
沈忆寒摇摇头:“照深前辈以魂魄、肉身化为第七枚舍利禅心,他的一念心神,能以这芥子小世界中生机的形式继续存在,已经是万幸,大王若想和照深前辈再见上一面……或是说上句话,那怕却是不能的了。”
四下静默良久,明胤没有回答。
沈忆寒心下咯噔一声,还以为这狮子脑子转过来了,却忽觉掌上一轻——
定睛看去,只见面前灰色罡风卷成了一只狮子的虚影,那小狮子口里叼着方才躺在沈忆寒掌中的桃核,含含混混、口吐人言道:“小子,本座说到做到,倘若这枚桃核真能发芽……本座就放你们出去。”
沈忆寒闻言,心下松了口气,拱手喜道:“多谢大……”
“王”还没出口,小狮子已叼着桃核飞快的转身跑了——
沈忆寒见那狮子背影四处张望,显是正在寻找何处适合种下桃核,心下不免有些感慨,暗自叹了口气。
照深前辈与这妖狮共处千年,一人一狮心神合一,狮子显是已将他当作友人看待,前辈或许也是如此……
可惜此妖作孽太多,杀念太重,实在不可轻信,照深前辈这才拼着魂消魄散,也要将他封印,尽管如此,他大约还是希望明胤能有改邪归正的一日吧……否则又何必非要保着狮子不入地狱呢?
毕竟以佛童神通,又耗费那样大的代价,就是真要杀了明胤,恐怕也不是做不到。
沈忆寒骗了狮子,那枚桃核其实是他灵台桃树所结,看似普普通通不过是凡物,内中却自有蓬勃生机,无论种在哪里都能发芽,与这芥子世界中是否有生机并无关系。
种树总比整日发疯好……
希望狮子若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不要恨他。
*
山中无岁月,芥子世界中亦无岁月。
沈忆寒本以为自己与云燃很快就能出去,岂知事情和他想的不太相同——
那日明胤叼走桃核后,寻
()了一处风水宝地种下,而后日日围着那小土包不敢有片刻懈怠,又是松土、又是浇水——
是的,短短数日间的功夫,芥子世界中又出现了山川河流。
只是尽管如此,一过数日,桃核仍没半点破土发芽的意思。
明胤镇日急得上蹿下跳,大约只恨自己如今只是一头没有实体、由罡风虚影化成的狮子,否则他拉个屎撒个尿,还能为桃核施施肥。
沈忆寒因得了云燃嘱咐,知他叫自己先别让桃核发芽,必有用意,故并不着急,先心平气和的闭关了两日,运转桃源心经,将云燃留在他体内的元阳慢慢练化。
待出关后,又与他一起在芥子世界中修炼起登阳、长乐两剑。
云燃破去静功之障后,性情似乎变化不大,但沈忆寒与他自幼相处,哪怕对方身上只有一点不同,他亦能察觉,自然发现云燃比起从前情绪稍显了些。
比如跟自己说话时,他眸中便不再如从前那般乌沉沉的幽寂一片,什么都看不出,偶尔也会透出几分柔情,叫沈忆寒看了心跳加快。
长乐、登阳不愧是鸳鸯剑,两人同练不过数日,就明显感觉到彼此心念日复一日的亲近,这种亲近不是从前那种千年友情、互相熟悉理解的亲近,而是一种两情缱绻、温柔缠绵的亲近。
这么练着练着,沈忆寒渐渐乐在其中,甚至觉得,即便真的再也出不去,若能与阿燃如此相伴余生,两人就此留在这芥子中,一生一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他两个不慌不忙,那头桃核数日不发芽,明胤却是急得抓耳挠腮,一连来找了沈忆寒数次,岂知次次遇到这二人正旁若无人的在练那“情意绵绵剑”——
明胤气得一通罡风乱劈,可惜连沈忆寒云燃的头发丝也没刮到一根,只得怒道:“小子!你那桃核是不是有问题,种下去了根本就不发芽!你戏耍本座不成?!”
沈忆寒道:“大王,我骗你可有什么好处么?我自然也是希望它早些发芽的,否则你怎肯放我与我道侣离开这小世界?你说我何必骗你?”
明胤看着他,虽明知他说得有理,心中却还是莫名火大。
云燃将蘅芜轻挽了个剑花,收回鞘中,道:“种子在何处,带我去看。”
明胤喷了喷鼻子,狮脸上露出怀疑之色:“怎么,你这剑修小子还会种花种树不成?”
“略通皮毛。”
明胤已无计可施,他心急数日,虽并不太信一个剑修能有什么办法让桃核发芽,但此刻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故还是将他二人带往了种下桃核之地。
此处是个小土坡,在芥子世界中也不过是处平平无奇的所在,不知怎么让他一眼看中,认定种子可以在这里生根发芽。
明胤道:“就是这儿,你两个可有什么法子?”
方才来路上,沈忆寒与云燃已传音商量好如何说辞,他二人如今身心交融、神魂亲密,以灵识印记传音,不再是明胤能够窥听的,因此狮子那厢半点不曾察觉。
沈忆寒
道:“原来如此。”
明胤道:“小子别卖关子,究竟怎回事?”
沈忆寒摸摸下巴:“大王,你身上罡风中戾气太重,压制了此地的生机,种子这才不好发芽。”
又道:“不过或许也不完全因为这个,那日你不是和我说,照深前辈生了你的气,怕是不肯见你,若真如此,这芥子世界中生机与他心念相连,或许是他故意不叫这种子在你面前发芽……那也说不定。”
明胤被这话说得愣住,半晌过后,他那张狮脸上稍微显出一分黯然来,低头看了看那小土包,喃喃道:“当真如此?小和尚……你就这样不肯搭理本座?”
又伸出爪子在土包上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道:“……那本座该怎么办?”
沈忆寒道:“大王将种子给我,不由你来照看它,或许它便能发芽了。”
这话有点伤人……准确的说,是有点伤狮。
明胤默然片刻,却没回答,半晌才道:“……非要如此么?所以……小和尚是无论如何不肯搭理本座了?”
云燃道:“也并非全无办法。”
明胤立刻问:“……什么办法?”
云燃道:“罡风中的魔气与你心中魔念相连,你若能将心中魔念消除,或许他便肯给你回应。”
*
沈忆寒与云燃离开了小土坡,临走前,诵留给狮子十三卷佛经。
明胤记性大约算不得十分好,而且让一头狮子对佛门那些拗口的经文,听过一次便不再忘,也实在有点强狮所难,因此后来他时不时就来问沈忆寒与云燃自己漏了或忘了的地方。
除此以外,倒没再同前几日一般发疯。
沈忆寒算了算日子,问:“差不多了吧?”
云燃道:“不急,再等等。”
于是沈忆寒依言,等到了第七日——
第七日,芥子世界中朝阳初升之际,明胤如一阵灰色的旋风般从远处卷到了沈忆寒面前,满脸写着欢喜道:“小子快来看,种子发芽了!”
沈忆寒看着那张兴奋的狮脸,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狮子撅着屁股、蹲在那小土包旁念经的模样,好容易才憋住了没笑出声。
沈宗主觉得,如果就这么笑出声,一定会坏了他的功德。
不过好消息是,他和阿燃应该终于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