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蒙刹老當益壯,保安被那陣寒光嚇得不輕,草草檢查了這兩人的身份證件就放她們進去了。蒙刹剛提出這樣擺脫保安追查時,晚月還覺得太過張揚,引人注目。但掀開簾子走到百斬堂內部時,晚月才知道自己錯了。
之前在人界看到那一屋子的紅傘傘時,晚月就已經被臨煞淵的民風震撼到,如今再看百斬堂內眾人的裝束,即使晚月早就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一瞬間的吃驚。
仿佛是畫家在廳內打翻了顏料桶,將人卷入豔麗色彩的海洋。長發是毫不吝嗇的一潑而下,短發是極盡巧思的簡約色塊,直發是乾脆利落的線條,卷發是精心繪製的波紋。天花板上的暗紅燈光照下來,影響了地上每人各不相同的發色,卻又達成一種詭異的平衡,意料之外的和諧。
眾人打麻將搖骰子,各有各的事情做。駐唱歌手在台上唱著歌,屋內說話聲不斷,卻沒能把她的聲音蓋下去,幾簇的燈光跟著她的腳步,隨她的歌聲變換光線顏色。
年事已高的蒙刹自帶白發,輕而易舉地融入了這繽紛的環境。晚月覺得自己和這裡格格不入,但她又不是來和這些人打成一片的,合群與否不是她該考慮的事。
聚在這裡的人是不少,但這裡不像是能培養出敢進碧血閣刺殺的殺手的地方。在那群五顏六色的人裡,晚月勉強辨認出幾個沒燙染的,給人的感覺與魔族截然不同,晚月一眼就看出其中有個是天音待過的門派裡的人。
九重闕的新生兒數量一直下跌,就那一畝三分地,小孩哭一聲連天問宮裡加班的人都聽得見。印象中,擎華是千年來唯一一個為出生率做出貢獻的人,她是前代神君向天問神樹發願,從枝頭的果實中蹦出來的新生兒。
千年來,生來就是九重闕住民的就擎華一個。剩余的晚月天音之流,皆是以凡人之身登臨仙位的。如果說晚月一步登天是因其戰力過於驚世駭俗,那麽生性輕縱的天音卻是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走到九重闕上來的。
凡人想成仙,最方便有效的方法便是修煉。像晚月這樣溫飽都成問題,連學費都交不起的人自然是沒資格修仙的,人界各大門派收的都是家世顯赫的門徒,在修士中,天音的出身不算頂級,但她有旁人沒有的東西。
而那個晚月眼熟的修士,就是天音以前所屬的門派的人。按理來說,九重闕的諸位仙君理應避嫌,不應與塵世前緣再生牽扯,天音便是率先打破這一傳統的那個人。天音跟後輩們視頻聯線的時候,還特地跟晚月介紹。
既然是以飛升成神為終生目標的修士,為什麽會和臨煞淵的魔族混在一起?晚月不動聲色,偶爾抬眼觀察那人,那人卻是正襟危坐,一派不想與周遭同流合汙的清高。
這時正好有人坐到晚月身邊,是個看上去挺年輕的魔族小姑娘,她滿臉堆笑,手裡拿著幾張花花綠綠的電影票,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朋友,看片嗎?”
晚月繼續觀察那人,果斷回道:“不看。”
那人沒放棄,展開手中電影票當扇子:“再考慮一下唄,這可是《戒賭神》,周○發演的續集,在人界很賣座的。”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晚月剛要把擠在身邊的賣票人趕走,蒙刹卻伸手越過晚月,從她手中取了張票,掃她一眼,說:“你這麽小的年紀就出來打工了?”
“朋友,別看我長得年輕,真要算起來,老身今年有——”她頓了頓,在晚月和蒙刹的注視下說,“三百歲了。”
三百歲,晚月想了想,在臨煞淵三百歲確實算小孩。晚月了然一笑,道:“你們這條街上的電影院還招童工啊。”
“我不是童工,我是自由職業。”她又頓了頓,蒙刹歎息一聲,她才趕緊續上,“我是倒賣電影票賺外快的。”
“這不是小孩該來的地方。”蒙刹搖搖頭,想起方才盡職盡責的保安,忍不住問,“門口那個保安沒有攔你嗎?”
“有什麽好攔的,百斬堂一向是老少鹹宜的娛樂場合。”她打個響指,說,“而且就算你年紀比女媧補天用的石頭還大,只要你有兩把刷子,門衛照樣會放你進來的。”
合著剛才是被當成老弱病殘了,晚月悄悄觀察蒙刹,蒙刹寵辱不驚,臉上沒有一絲惱怒,就好像在門口被小看的不是她。晚月再瞟對面那修士一眼,伸手拿過魔族小姑娘手裡的票,說:“我把你的票全買了,就當交個朋友。”
蒙刹見晚月老是盯著那修士看,也明白了晚月的意思,悄聲對興奮數錢的小姑娘說:“那邊那個凡人看起來挺有趣的,你去問問她願不願跟我們三個坐一桌。”
小姑娘古怪地看蒙刹一眼,不過晚月給的錢夠多,傳句話有什麽大不了。她走過去跟對面坐著的修士說了幾句,那修士抬頭看向這邊,晚月蒙刹立刻招手問好。
也不知那修士說了什麽,嚇得那厚臉皮小姑娘往後一縮。她跟兔子似的跑回來,說:“那個凡人說最恨我們這些魔族,叫我們滾遠點,別髒了她的眼睛。”
“搞笑,這裡是臨煞淵,魔族就跟地裡的田鼠似的,要多少有多少。”晚月切一聲,說,“這算不算自相矛盾,她不想看見魔族就別來啊,這不是自己往糞坑裡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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