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發出去後,塗杉坐立難安,口乾舌燥,心怦怦直跳,一會去倒水,一會跑陽臺透氣,一會又拿出昨晚收到的那根眉筆,搭腮凝視。
袁欣注意到她的反常,在她回座的路上把她攔下來:「你幹什麼呢?」
塗杉臉蛋紅撲撲的:「啊?沒事。」
袁欣眉頭一皺:「臉明明那麼紅。」
塗杉眨眨眼,兩手扇風:「估計昨天有點受涼,有點低燒。」
袁欣將信將疑:「那你得多喝水。」
塗杉笑得眼睛彎彎:「好。」
塗杉回到座位上,拿起手機,鬼哥哥還是沒有回復。
她在心裡失望地啊了一聲,栽回桌面,望著面前冒熱氣的彩陶花朵杯子犯起了癡。
臨近中午,室友陸續起床洗漱。
陽臺傳來嘩啦水響,塗杉耳根一動,豎起脖子,是成慧在洗衣服。
她以前從不會在意這種動靜,如今卻跟警笛似的令人驚悸。
塗杉當即起身,捋了下劉海,小碎步溜回陽臺。
然後,一言不發,聚精會神注視著成慧動作。
成慧搓著手裡的連衣裙,被她瞅得有點發怵,回眼看:「什麼事?」
塗杉顧左右而言他:「你洗,不用管我。」
成慧兩手往盆裡一摁,不再動:「……哈?」
塗杉咬了下唇,有些不自在:「我就是……想學下怎麼洗衣服。」
成慧愣住了。
屋裡打手游的段詩嘉爆發出一陣大笑,前俯後仰。
袁欣嗅覺靈敏,走過來問:「你不會想用這個法子跟曹渣和好吧?」
塗杉搖頭。
袁欣眯了眯眼:「那是?」
塗杉摳著手心,臉又燒起來。
「有新情況?」段詩嘉揚起頭接話。
塗杉:「……」
塗杉的沉默對策顯然不能讓八卦的室友們滿意,她再一次被架到寢室中央,接受嚴刑拷問,
塗杉只能一五一十交代。
「你怎麼不怕啊!敢跟兩個男的一塊過夜?」
「我就想你怎麼三天兩頭都見不著面,原來是外面有人了。」
「帥逼怎麼可能人好,別被騙了。」
「鬼哥哥真的長得很帥?」
「有照片嗎?」
「跟曹致成比呢?」
「你對泡仔的理解就是替他洗衣服?」
「有個女人給他洗衣服?」
「我靠,你一定要把洗衣服的主動權爭取過來。」
……
三個室友,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完全停不下來。
塗杉根本來不及回話,腦袋快冒煙了。
等她們討論結束,塗杉再一次被押到陽臺。
成慧繼續示範如何洗衣服。
塗杉則接著觀摩。
然後,塗杉現場展示學習成果,袁欣和段詩嘉負責考核。
看著她嫩生生的小手被泡沫覆滿時,兩位室友都有點於心不忍。
她們早就習慣了這位大小姐的生活習性,比影視劇裡還誇張,是真真兒的十指不沾陽春水,隔天就有專人來為她收拾衣物再捎回家清洗。
可孩子總要自立成家,捨不得小嫩爪子套不著狼。
「這樣可以了嗎?」塗杉擰完最後一下,怯生生問。
「可以,」袁欣拍拍她肩:「就是替你那個鬼小哥晾起來後,樓下住戶會以為外頭下雨。」
塗杉:「……」
成慧鼓勵道:「你別不敢擰,你之前擼鐵的力量呢。」
塗杉凝神少傾,重新絞那件裙子,好像它是一根鋼筋,要把它掰斷才算目的。
「行行行了,」成慧後悔了,急叫:「我裙子要壞了!」
塗杉趕忙鬆手。
袁欣笑得肚子痛:「這回甩幹都免了。」
塗杉對自己的洗衣能力不甚自信,轉念一想道:「實在不行的話,我送他一台洗衣機可以嗎?」
「洗衣機能跟親自手洗比嗎?」袁欣恨鐵不成鋼:「機器冷冰冰的,能感動誰啊,必須要用不熱乎乎的小手搓軟他的心知道嗎,以後他一穿這件衣服就想起你,這才是咱們的最終目的。」
塗杉耳根發燙,似懂非懂:「好。」
室友又把她擁回去,直叨叨,熱忱得如同是自己私會情郎:
「你有那種像小女僕一樣的裙子嘛?」
「男人最受不了這種了。」
「這才是終極大招。」
「絕逼秒殺。」
……
……
塗杉翻看衣櫥,熟練地提出一條新入手的背心連衣裙:「是這種嗎?」
「靠,就它了。」
袁欣拍手叫絕。
——
換好衣服,化完妝,塗杉面朝室友:「這樣……可以嗎?」
成慧瞪了瞪眼,頷首做ok手勢:「你的小鬼哥絕對抵抗不了。」
忙活了半天,塗杉這才惦記起自己手機,還有那條遲遲未得到回復的變相示愛短信。
螢幕上有新消息提醒,塗杉摁開來。
她的心在轟鳴,是鬼哥哥問她:不用,你還沒回校?
他以為她還在他家裡嗎?
為了報答他的收留之恩,所以要給他洗衣服?
十分鐘前的消息。
塗杉臉燙得要死,小心敲著字:回來了。
她又回:我看見今天那個小姐姐給你洗衣服。
鬼哥哥回得很快:哦,她都洗了,你還洗什麼?
鬼哥哥:給我洗內衣?
內、內衣?
塗杉渾身血液往大腦燒,不是……她口齒打結,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只能乾澀回:你今天的衣服,我可以洗。
鬼哥哥問:你想謝我?
她不是這個意思……塗杉為難,羞於闡明心中所想,只得回了個點頭表情。
鬼哥哥又說:你在青大?
塗杉:對。
鬼哥哥:我在中體健身館,離你不遠。
塗杉:我知道那裡!
鬼哥哥說:請我吃頓午飯當謝禮好了。
塗杉隨即答應:好。
——
在室友鼓勵的眼神中,塗杉帶上寢室門,溜出了學校。
她盛裝打扮,一路上都有人看她。
她撥了撥頭頂發帶,穿過lo裙千萬次,今天卻鮮見的害羞起來。
兩人約在一個公交月臺見面。
初夏的天,沒有一絲風,微曛蒸熱。
塗杉從計程車上下來,第一眼就看見了站那的鬼哥哥,他穿著白t,佼佼不群,閃著光,清爽如一株楊樹。
等車的乘客都望向她,驚異於這個女孩的裝束。
遊寅也看到了她,他稍稍一怔,旋即挑起唇。
塗杉撣了撣裙擺,快步走到他跟前。
她走得噠噠的,他也因此留意到她黑色的圓頭小皮鞋,還有帶花邊的純白短襪,就裹著她細弱的腳踝。
等搭著白色小圍裙的黑紅格子裙擺飄到眼下時,遊寅揚眸,又開始看她的臉,他忘不了昨晚的眉毛事件。
視線找到她眼睛上方,他微不可察地一笑,又回來了啊。
塗杉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只覺得他笑得好帥氣,她的心撲通直跳。
「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面對面站了會,兩人同時問道。
塗杉抿唇憋笑,這丁點巧合都是小確幸,讓她好開心。
遊寅從褲兜裡取出手機,看了眼,「邊走邊找吧。」
「好。」塗杉點頭。
兩人走了一段,這一帶都是家裝店,少有餐飲。
天很快暗下來。
遠方黑雲滾滾,如戰車傾軋,是暴雨將至的信號。
從白晝到黑夜,不過須臾間。
塗杉仰頭看天。
遊寅也循著她目光:「走快點,要下雨。」
塗杉斂眼,睫毛突然濕了一團,剛要用手去揉,一滴雨又砸到她臉上。
塗杉的胳膊被用力一帶,她來到一片雨簷下。
一瞬間,雨似傾盆,水幕如瀑。
腳邊水花四濺,涼颼颼的,塗杉驚住,往後挪了兩步。
背後被擋了一下,塗杉回眸,是鬼哥哥的手臂,她身後橫著一個窗臺,幸好他中途攔截,不然就要磕碰上去。
雨勢猛烈,頭頂劈劈啪啪,像在放鞭炮。
塗杉心慌,趕忙道謝。
遊寅垂手,瞥她一眼,倚回牆上。
塗杉嗅到鮮香味,往斜後方找,發現他們躲雨的地方,是家滷味熟食店。
店主拉開玻璃窗門,招呼他們:「你們吃飯了嗎?」
塗杉搖頭。
店主笑眯眯推銷起來:「雨這麼大,不如買兩斤鴨脖回去啃啃。」
塗杉望了眼遊寅,他正看著手機。
他也聽見了店家的話,他望向塗杉:「吃嗎?」
塗杉頓了頓:「你吃嗎?」
店主瞧得直笑:「小情侶還推來推去的幹嘛啊,想吃就吃,要吃什麼,我給你們稱。」
塗杉發愣的空隙,遊寅已經指好幾樣東西,店家麻利地用紙袋包起來,報了個價格。
塗杉趕緊翻包找手機,等回頭,鬼哥哥都掃好碼了。
店家把紙袋遞出來,他立即接過拎上。
她躊躇少晌,輕聲問:「不是我請嗎?」
遊寅翻出紙袋裡的小票,給她。
塗杉捏在手裡,不明所以。
遊寅說:「等雨停了,再從微信轉我。」
塗杉馬上應下:「好。」
天地陰沉,雨似乎沒有收勢的跡象。
一輛計程車在他們這個路口刹下。
「走了,」遊寅攬她一把,「我叫的車。」
塗杉反應過來,踩著水,一齊踏入雨幕之中。
坐到車後座,塗杉氣喘吁吁,整理著已經半濕的劉海。
司機回頭確認地點,遊寅說是,而後掃了眼塗杉,她頭上……不知是發箍還是什麼東西,因為淋雨也趴了下來,小姑娘懊惱地摸索著。
此刻的她,就跟她的髮飾一樣,像朵蔫了的小花。
遊寅嘴角微掀,把紙袋丟進她懷裡。
塗杉一怔,放下手,乖乖把它圈緊。
十幾分鐘後,她又回到了鬼哥哥的小公寓,在同一天內。
塗杉陷在沙發裡,還抱著那個裝滿熟食的小紙袋子。
她偷偷看鬼哥哥,他安排她坐下後,徑直走去了廚房,打開冰箱。
她注意到他背後,那裡一大塊突兀的磚紅色髒斑,她想起他躲雨時靠牆而立的姿勢。
一定是那時候蹭上的。塗杉猜測。
鬼哥哥掉頭,她立刻斂目,不敢直視他的臉。
男人握了聽啤酒,雙腿修長,他走著,一邊單手拉開易開罐,汽水的聲音,她的心也跟著啪嗒一下,滋滋冒出甜氣。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把啤酒擱到了她面前茶几上。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鴨脖都要被你焐熱了。」
塗杉立即意識到自己還跟護犢子似的抱著那袋熟食,她面紅耳赤,唰一下把它放回桌上。
她又想扇風了。
塗杉穩了穩心緒,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他。
四目相對,他眼睛漆黑。
塗杉緊張起來,吞咽一下口水,啟唇提醒道:「你衣服髒了……」
遊寅低頭找。
塗杉接著說:「在後面……」
遊寅皺了下眉,摸了下背後,指腹的確沾上了一抹紅,他撚掉那些那處顏色,彎了彎嘴角,問她:「你要洗啊?」
「好、好啊,」塗杉又結巴了:「可哥可以的。」
下一刻,塗杉面如血滴。
因為男人俐落地脫掉了上衣,不過眨眼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