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景安曜也回了院子,瞧見她正在查穆子言的功課,姐弟兩人的互動很是有趣。
“今日不去查陳掌櫃的事?”
“娘說就算出了什麽大事,也總得到年後再去查,那我只能聽我娘的咯。”
穆溫染聳了聳肩,煞有其事一般。
景安曜的輕笑如春風般拂過她的耳畔,臉上不經意地扶起兩抹紅暈,嘴上卻有些倔強地催促著景安曜等過了年就早些回府,府裡的丫鬟小廝還有竹影,都盼著他回去呢。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那我明日……”
“我是說等過了年回去!按咱們村裡的習俗,過了正月十五才算過了完整的年。”
景安曜看著強詞奪理,氣呼呼地穆溫染,心中笑得開懷,語氣更是放軟了許多。
他哪裡不知道穆溫染這樣說不過是開個玩笑,就算她真心讓他離開,恐怕他還得多留一段時日。
這村裡的建築與鎮子上的大有差別,並非摩肩接踵,而是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各個角落。
這地形正好有利於他辦事,不必擔心隔牆有耳,家家戶戶養狗,若是有什麽風吹草動,犬吠便連成一片。
身邊也沒有丫鬟小廝伺候,更是少了眼線之憂,落得一身輕松自在。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眼瞧著穆溫染當初與景安曜約定地三日之期就要到了,但她只是偶爾出門串串許惑的藥鋪,搬張椅子,抓把瓜子慢慢嗑著,遙望對面生意紅火的陳氏藥鋪。
事情都按照預期的方向在發展,在眾多買藥的人裡面,她每日都能看見穆春雨塗脂抹粉,穿得格外端正地來,又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擠得險些斷了氣,衣衫不整罵罵咧咧地瞪著這長隊離開。
穆溫染的眼睛笑成了兩道月牙,她真是有些佩服穆春雨這堅定不搖的春心,這女人大概還盼著有朝一日能再見景安曜一面,改善改善她在景安曜心裡的形象吧?
陳掌櫃答應了景安曜收手,若不照做,他知道自的的結果會是什麽。
穆溫染猜測,他或許在周氏的補藥裡加了藥量,這天下午她剛備備從藥鋪裡回去,就見金四蓮面帶急色,腳步匆匆,周氏被她扶著,面色赤紅,不斷拿手在臉邊扇著,歪嘴罵得唾沫橫飛。
“差點兒又花了冤枉錢,你們不知道陳氏藥鋪看診得另外給銀子啊!真是個敗家娘們兒!”
“娘,我知道錯了,你別擔心,咱今天去的是那死丫頭師父的藥鋪,他還敢收咱們錢不成!”
穆溫染遠遠兒地聽著,微微挑眉,對許惑使了個眼色,閃身就進了一旁的看診室裡。
“喂!有沒有人在!許大夫趕緊出來,我們是穆溫染的家裡人,她奶現在身子不爽利,你快出來給咱們看看!”金四蓮人沒到,聲先行,尖銳的嗓音惹得店裡的夥計都皺起了眉頭。
夥計匆匆前來迎接,陪著笑臉還沒說話,就被金四蓮惡狠狠地一眼把話瞪了回去。
“你們許惑大夫哪兒去了,要你這個跑腿的有勞什子用!”
“我們大夫今日坐診一天了,才去休息,這裡是藥鋪,麻煩你聲音小些。”
夥計臉色不大好看,指了指一旁放著地木牌子,上面寫了個大大的“靜”字。
穆春雨嗤笑一聲,嘲諷地將那牌子拿起來看了看,正面往下重重地一拍。“什麽靜不靜的?你們要是真想安靜,就別把這藥鋪子開在這大街上,去深山老林裡開去,那才是真正的安靜呢!”
“你!”夥計心裡火大,伸手就要從穆春雨的手裡奪過那牌子,把這幾人掃地出門。
“呵呵,原來是你們幾位,我知道,你們之前是穆溫染的親戚,來我這裡有何貴乾呐?”許惑捋了捋胡須,從藥鋪的抓藥處緩緩走了出來。
“師傅,他們……”
“好了,你先去休息吧,這兒交給我了。”
這小夥計憤憤不平想講述這幾人的無禮行為,卻被許惑攔下了,他安撫地拍了拍夥計的肩膀,夥計會意,急忙讓去了一邊。
“老太太這是怎麽了?”許惑看著面色泛紅,渾身燥熱,連眼底都泛著紅血絲的周氏,裝模作樣像一樽大佛似的端坐在紅木椅子上,一雙不老實的手還連連不舍地在這紅木椅子上來回摩挲著。
周氏本就是帶著火氣前來,看許惑這不慌不忙的模樣,心裡又是一陣不舒服,尖聲尖氣地嚷嚷開了。“什麽大夫,你這庸醫,人家隔壁的陳氏醫館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開什麽藥,你問這麽多幹什麽!看不出來我有什麽毛病麽!”
“那您不妨去隔壁看診,人家還沒關門,來人,送客。”許惑依舊笑著,但語氣卻不比之前,涼了半截,那夥計更是怒氣衝衝卷起袖子抄起掃把就要報剛才之仇。
“你還敢打人!不得了啦!大夫打人了,大家快來看看!”金四蓮絲毫不見害怕,反而眼角眉梢帶著鄙視,轉身衝著街上就一頓鬼喊鬼叫,可惜剛喊了幾句,臉上就重重挨了一個耳光!
“娘,你這是……”
“廢物東西!你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給不起看病的錢才來這兒麽!”
周氏怨毒的目光嚇得金四蓮一個激靈,連連認錯,穆溫染透過門縫看著,面露憐憫,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這周氏稍不順心就是耳光伺候,也不知道在他們分家之後的這段時間裡,金四蓮是怎麽熬過來的。
把了脈,許惑一聲不吭開始抓藥,金四蓮狐疑地看著他手裡的那單子,粗魯地使喚那小夥計。“去和你師父說說,藥材要挑好的拿!”
小夥計白了她一眼,扭過頭去,雙手環抱胸前,站定不動穩如泰山,穆溫染偷著笑,心裡暗爽,等人走了,定要好好賞他幾錠銀子!
小夥計不動,穆春雨便毫不客氣地上前,從許惑的手裡扯過了藥單子,穆春秋是家裡唯一一個讀書的,她倒也簡單認得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