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天德日,諸凶煞避之,宜嫁娶。
這一天,可是個熱鬧日子。
天下第一世家金家明月堡的六公子,迎娶郡公府三小姐。
臨陽城兩岸,桂香一飄千裡,熱鬧喜慶的景象,傳遍了大街小巷。
聲名狼藉狀況百出的刁蠻大小姐,與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書香公子結成連理,這在之前是怎麽看怎麽不可思議。
不過也有人說,這位溫三小姐就是前段時間名滿臨陽城的女大夫,經歷之傳奇,性格之多變,也讓人讚歎了。
再怎麽說,那位大小姐這大半年來確實沒做過出格的事,有如此良緣,眾人多是抱著祝福和看熱鬧的態度。但這些,並不妨礙他們在這一天,前往明月堡,吃杯喜酒。
明月堡的排場向來是很大的,這倒不是金家喜歡鋪張,只因金家的親朋和友人太多。江湖上的,朝堂上的,還有這臨陽城大多人家。金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與金家有淵源和來往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即便沒有生意來往,誰不賣金家幾分面子?客人上門,焉有不招待的道理。
何況,兒子成親,一直是金老爺和他亡妻衷心所願。娶妻乃人生大事,金家貴為天下第一首富,不讓每個道喜的客人喝得盡興,滿意而歸,以他對那群老友的了解,一個個是不會走的。
金老爺對這樁婚事也是樂見其成,金家六位公子,三位已經成親,金鍾樓是第四位成親的公子。還有五公子和三公子,暫時都還沒有成親的打算,金老爺也說不動他們,年年都讓他們娶妻生子,這兩小子仍是滿天下跑,沒有半點安定下來的意思。
小兒子的親事,是他最關心的。如今看到他喜得良緣,不日便迎娶自己喜愛的姑娘,金謙也老懷安慰。
溫書倒是希望婚禮能夠辦得簡單一點,這或許與溫書的性格有關,大規模操辦婚禮,會讓人覺得疲憊和壓力。清茶淡飯、香酒小菜,溫書已然滿足。
不過,娘對此很高興,夫家如此隆重大宴賓客,表示對自己女兒的看重。就算再忙,她也是高興的。平南郡公雖然嘴上沒說,對明月堡的排場還是持讚賞態度。
他溫錚的女兒,是能夠隨意對待的?不枉他冒著得罪永親王的風險,拒絕了他這門親事。
讓女兒成為天下第一首富的兒媳,的確比成為永親王府一個沒有地位的側福晉強。至少,秋兒和舒兒那丫頭喜歡。
大楊有個習俗,新婚夫婦成親前,一個月之內不得相見。
在這一個月裡,溫書安心留在聽梅軒,跟著佟秋雨學習女紅刺繡。她向來不愛這玩意兒,不過想到娘說的,既然要嫁人了,一個妻子會的都應該學會。你也不希望,將來由別的女人來為你丈夫做這些吧?
這句話對溫書的刺激不少,她倒不認為金六哥會娶別的女人,她只是立志要做金六哥的好妻子。別的妻子會的,她也要會。而且一想到,金六哥穿著她為她做的新鞋,隨身戴著她縫製的香包,想想就很幸福不是嗎?
溫書體內的毒已經全清了,沒錯,那個金鍾樓和謝小跡熟知的三小姐又回來了。回首這幾個月發生的事,簡直像做夢一樣。
溫書很珍惜,她和金鍾樓在一起的日子。能再回到他的身邊,她誠心地感恩,並暗暗下定決心,今後一定要與金六哥更好地生活,不愧對這奇妙而又備受恩賜的人生。
從成親前幾天,溫書就被不停地折騰。雖然辛苦,卻也樂在其中。
臨陽城手藝最巧的林裁縫,親自前往郡公府,為三小姐量體裁衣。與佟秋雨一討論就是大半天,兩人越說越歡喜,將溫書擺弄來擺弄去,頗為歡喜。
溫書看她娘完全將她忘在腦後,那個架勢,可能還會再說上個大半天,終於弱弱出聲提醒,天色真的不早了。
佟秋雨將女兒趕到廚房下廚,溫書的任務是煲湯。女人間最信奉的黃金法則:若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一個男人的胃。佟秋雨廚藝超群,這也是她最自得的一點,她做的各地小點心,更是溫錚的最愛。就憑這一點,佟秋雨一時半會兒都不會失寵。
而這一點,恰恰是溫書的軟肋。想不到吧,這個聰明有慧根的溫三小姐,雖不至於是廚藝白癡,但至今拿手的菜也不過兩道簡式小菜和水煮蛋。
開頭幾天,溫書每次從廚房出來,都會淪為“花臉貓”。汪大小姐本來經常前往郡公府蹭吃的,自從溫書下廚,佟秋雨開口讓汪大小姐試吃,這丫頭見到郡公府就繞道走。還揚言小書做的菜,比毒藥還可怕,溫書想掐死那丫的,敢破壞她的名譽!
最重要的,敢把這事告訴金六哥,她就死定了!
在廚房奮鬥十多天,溫書廚藝終於小有所成。從毒死人的水平,到吃了可能會拉肚子的水平,佟秋雨實在沒那個本事教她了。希望金女婿能以包容的胸懷和博大的胸襟以及一顆堅實的胃,來接受她這個笨女兒,並由衷祈禱她能長命百歲。
“娘這是放棄她的意思嗎?”溫書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這麽大的挫折,並握緊了小拳頭,她一定要加油,往賢妻的目標奮進!
林裁縫親手縫製和設計的新嫁衣送來了,佟秋雨和丫頭春兒幫忙讓溫書試穿。上身內穿紅娟衫,外套繡花紅袍,肩披霞帔。下身著紅裙、紅褲、紅緞繡花鞋。千嬌百媚、一身紅色、喜氣洋洋。
溫書剛開始還由著娘和春兒折騰,在巨大的銅鏡前看到自己身穿新嫁衣的模樣,有些失神。
聽聞林裁縫說,明月堡六公子的新郎喜服也是她親手縫製,與新娘嫁衣是一套,相映成趣。在嫁衣的裡側,林裁縫用彩線繡製了兩朵相依偎的並蒂蓮,一朵盛放,顏色為白。一朵含苞待放,顏色為紫。莖杆一枝,花開兩朵,寓意永結同心、並蒂成雙。
半夜時,溫書難以入睡。取下燈罩,重新讓光亮灑滿房間。從箱子裡,取出自己的新嫁衣,重新穿戴在身上。頭戴鳳冠,臉遮紅方巾,默默佇立在銅鏡前。
金家明月堡。
謝小跡從半月前就常駐在明月堡了,美名曰喝好兄弟的好酒。真實的原因則是明月堡每日為他這個小胡子提供源源不斷的美酒,這小胡子的酒量確實不錯,這半個月來他酒不離手,每日都在喝,卻沒有喝醉過。
“我說謝小跡,你少喝一點,到金鍾樓大婚那天,還要幫他擋酒呢,別被人喝趴下了。”公孫倒掛在一顆桂花樹上,對斜躺在屋頂上曬“日光浴”的謝小跡道。
明月堡來客眾多,靠幾個人擋酒有何用?金家幾位公子齊上,還有金鍾樓的那幫朋友,當天都是攜著艱巨的任務而來。謝小跡他們酒量再好,面對一撥一撥的人群攻勢,也會被灌得跟條醉狗一樣慘不忍睹的。
“公孫兄,美酒在前,謝小跡若還能忍住,就不是他了。”金鍾樓正在室內撥動著琴弦,琴聲悠揚,怡然舒暢。仿佛萬裡晴空,白雲悠然飄動,底下牧羊成群,自由嬉戲。
“金鍾樓說得對,他這麽能喝,就讓他那天喝死好了。”
“對了,公孫兄,孫姑娘怎麽樣了?如果方便,八號那天,還希望孫姑娘來喝杯喜酒。”
“孫姑娘身上的毒已經全清了,過去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她已經不恨三小姐了。只不過,讓她來喝喜酒……”公孫極樂有些為難,即便不恨,要她來祝福他們,也是不可能。
“鍾樓了解,能化解與孫姑娘的這段仇怨,公孫兄一定出了不少力,鍾樓在此謝過了。”
“都是兄弟,無需客氣。倒是金鍾樓,大喜之日在即,心情迫切又激動?我們兄弟幾個,最先成親的,竟然是你,還真讓我意外。”
謝小跡從屋頂飛了下來,扔給兩人一人一個酒壺,喝了一口,道:“金鍾樓最先成親,你為何意外?莫非猴精你還想趕在我們幾個前面?”
“哎!我是有這麽想過,謝小跡是個浪子,金鍾樓是個潔身自好心腸濫好的瞎子,就我公孫極樂正常一點兒。早知今日,我該少拿些珠寶玉器,偷個老婆回來。也不至於孑然一人,看著你們各自抱得美人歸——”
公孫極樂直搖頭,遺憾悔恨勁兒別提了。
“公孫兄說的若是真心話, 那這一天也就不遠了。”
謝小跡也笑嘻嘻地點頭,猴精哪裡是孑然一人,他根本就是怕女人,這隻本猴子,壓根不懂如何和姑娘家相處。
“交點學費,不介意支你兩招。”
“切!”公孫極樂不理會那小胡子趁機敲竹杠,趴到金鍾樓身前,笑道:“等小魔女嫁進明月堡,我天天來串門,讓她給我介紹幾個姑娘。金鍾樓,我的終身大事,就靠你們倆口子了。”
金鍾樓油然微笑,忽的僵住,謝小跡卻是明了,起身拍拍公孫極樂的肩膀,“猴精,你要溫三小姐給你介紹姑娘,你不知道前往她那兒的姑娘,都是幹嘛的?”
幹嘛的,看病唄!
謝小跡大笑而去,猴精跺腳,金鍾樓溫潤的笑聲響在滿香樓,宛如八月桂花,濃鬱幽香!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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