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時,溫書便被佟秋雨和丫頭春兒搖醒。
昨夜久久難以入睡,到了下半夜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還沒沉入夢鄉,便被人給拉起來了。
溫書打起精神,雖然古人這一套她完全不懂,她還是決定要做個省心聽話的新娘子。
這一天對她意義非凡,不是郡公府的三小姐嫁給明月堡的六公子,只是溫書嫁給金鍾樓。
房間裡進來兩個陌生的婆子,是大夫人讓人找來的。
在溫書在郡公府還是做小姐的時候,大夫人對她的事並沒有諸多在意,一再提及規矩之余,多的是漠不關心。這次大婚,除了娘,許多事都是大夫人一手操辦的。井井有條,紊然有序,一乾陪嫁和置辦物事都是最上等的,得到了包括溫錚和娘在內的郡公府所有人的稱讚。
昨日搬行嫁,郡公府的陪嫁規模令臨陽城兩岸的人咂舌稱奇。這等陪嫁規模,即便嫡出也不過如此了,完全看不出這位三小姐是不受寵愛的繼女。
佟秋雨也很意外,大姐居然會為她們母女這般掙面子,就算老爺事前有交代,也的確太大方了。
但想想也是,對方是極富之家,雖然家風中正,不尚虛華,若是陪嫁之物太過清簡,在明月堡那麽多的親朋面前,丟的可是郡公府的顏面。
大夫人雖然對佟秋雨母女多有微詞,但她既為郡公府的當家主母,就得為郡公府的利益和顏面考慮。每個人都在傳她與那對母女不和,她就要借機擺明自己的態度,讓那些妄圖在背後嚼舌根的人都閉上嘴。
她林盼月做事可是很大氣的,既然要打某些人的臉,就得重重地打!
更遑論明月堡下聘的彩禮,即便是見過了珍貴物事的大夫人,也忍不住有些炫目。
女方也不能比男方家差太多,再說,大夫人心中終歸覺得高人一等。對方是書香世家,老爺可是皇上親封的平南郡公。論地位,怎麽都是郡公府更高一籌。不過那野丫頭,能嫁到這樣的人家,也要偷笑了。
二夫人則不停地在冒酸水,冷不丁地已經刺了佟秋雨許多下了。佟秋雨心情好得很,也知道她心中不痛快,懶得與她理會。
女兒的婚事,她不想橫生枝節,更不想利用女兒的婚事來與二姐做口舌之爭。只要舒兒與姑爺過得好,她也便放心了。
大婚當天,事情是非常多的。
那兩個婆子,可不一般。一個是為溫書開面之人,名義上算是溫書的姑媽,只是沒有什麽血緣。
所謂的開面,便是用兩根絲線把新娘額頭的汗毛絞去,否則要被譏笑為“毛臉”。
開面意味著姑娘時代已經結束。
溫書以前只是聽過有開面這回事,如今親自經歷,有點痛,也覺著新鮮。
佟秋雨讓她乖乖坐好,不要亂動,順便開始每日數次的教誨。到了夫家要守規矩,不能再像家裡一樣毛手毛腳,也要收斂大小姐脾氣雲雲。
溫書點頭如搗蒜,心中則在想著:她何時毛手毛腳,又何時發過大小姐脾氣了?娘實在是太擔心了吧。
另外一個婆子,是大夫人請來的六親皆全、兒孫滿堂的有福之人。
她是來為新嫁娘上頭的,用新梳子一面梳,一面大聲說著:“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等忙完這一切,又為新娘上妝,換上新嫁衣。幫忙的人陸陸續續地走了出去,由新娘子一人在房間坐著,等著花轎臨門。
按照古代成親的習俗,“晨迎昏行”,早上男方去女方家迎娶新娘,黃昏舉行婚禮儀式。
溫書安靜地坐在房內,房內的糕點果盆已經被春兒那小丫頭端走了,說是四夫人吩咐的,為的就是防止她偷吃。
溫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在她知道成親當天新娘子不能吃東西,昨晚已經多吃了一碗飯,也多品嘗了兩塊小點心,應該還能撐一會兒吧。
她最怕的還不是這個,她能說她最怕的是哭嫁嗎?抱頭痛哭一類的,溫書想想就頭皮發麻。她和娘都不是這樣的人,這一環節就省了。說是這麽說,在被人蓋上紅蓋頭,在衝天的鞭炮聲中被送上花轎的那一刹那,溫書還是熱淚盈眶。
佟秋雨早已泣不成聲,溫錚拍著她的肩,柔聲安慰。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會過得很幸福的,姑爺會視她如珠如寶,她在明月堡會生活得比家中還要好。佟秋雨這樣告訴自己。
溫書還來不及感傷,就迎向了人生中下一個征程。
這也不知道是溫書第幾次來到明月堡,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天乘坐八抬大轎,在金六哥的相牽下走進這裡。
投入自己視線之內的,除了滿地的紅影便是一雙雙移動的腳。
溫書終於感覺到了緊張,頭暈目眩,連腳都不知道如何邁。喜婆的聲音響在耳邊,提示著她跨過火盆和門檻,卻越來越聽不清,腳步已然停滯。
溫柔的清風中,她聽到了他溫潤的笑聲,一顆心慢慢安定下來。閉上眼,紅綾盡頭,金鍾樓緊緊牽著她的手,帶著她走向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夫妻對拜,身處兩個世界的人,因為這一拜,徹底地連成了一個整體。溫書不僅是溫書,在她的名字前,還會掛上另一個人的名字,那便是金鍾樓的妻子。
在司儀高亢嘹亮的聲音中,溫書被人送進了洞房。而金鍾樓還留在前面,為客人們敬酒。
新房裡很安靜,她坐在床沿,靜靜地等待著。
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她並不急於一時。不,確切的說,溫書有些怕金鍾樓過早的來。她還沒有準備好,她又開始緊張了,不知道一會兒要說什麽、要做什麽。還有一點,溫書沒好意思說。
娘和其她人將她的臉化得跟猴子屁股一樣,金六哥看了會不會不喜歡?緊張如溫書,完全忘了金鍾樓壓根看不見她的妝容。但溫書相信,金六哥在心裡面一定看得清清楚楚。
春兒推開門,從外面進來。
“小姐,你再等一下,姑爺在外面給客人敬酒,還要過一會兒才能過來。”說完,那小丫頭一個人徑自嘀咕:“這明月堡的客人怎麽那麽多,裡裡外外每一個角落全都是人,走了一批又進來一批,這何時才能敬到頭啊。”
溫書笑,對著春兒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會安心等待。
“小姐,你是不是餓了?”
說餓你就同意讓我吃東西?既然不給幹嘛還要問,她原本忘了有餓這回事,拜這小丫頭所賜,讓她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那小姐你就偷偷吃一點兒,不要讓姑爺發現?”
溫書搖頭,既然是規矩,她就要遵守。對這場婚禮,溫書以自己的方式來表達著真誠。
想到那小丫頭說的話,溫書又想:要是金六哥在這兒,才不會信這些奇奇怪怪的規矩,會給她吃東西。反倒是自己,在古代呆久了,對這些規矩和習俗,不願有半點違背。
幾百杯酒下肚,謝小跡直擺手,自己不行了。想找機會開溜,被猴精又給逮了回來。平時千杯不醉,正式場合這麽不中用怎麽行?
要下場也得是金鍾樓下場,*宵一刻值千金,總不能全耗在前面,陪著這群大男人。至於小胡子,金鍾樓,他要不醉死在前面,你那杏花釀就別給他喝了。
金鍾樓點點頭,公孫兄這話說得對極了,一語點在謝小跡的軟肋上。
“別,猴精,你難道不想留點精力鬧金鍾樓的洞房?你沒忘記小魔女之前整你的事吧,這次不整她,以三小姐的聰明,加上金鍾樓護著,你這輩子是沒什麽機會了。”謝小跡將公孫極樂帶到一旁道。
公孫極樂立馬心動了,和謝小跡對視一眼,一拍即合,就這麽乾!
不單要他們這些人,還要多找上幾位,這麽一點人,怎麽玩得夠勁?
“飄雪山莊莊主和汪家寨汪大小姐,玉如意兩炳、孟畫聖畫作一幅——”
話音方落, 西門若寒和汪大小姐便走入了明月堡大堂。
金謙金老爺子親自上前迎接,西門若寒微微致意,以示對老前輩的尊重。
寒暄一陣,便將地方交給他們年輕人。
汪大小姐蹦蹦跳跳來到金鍾樓面前,很不高興的道:“金鍾樓,你怎麽還在這兒杵著,還不快去新房陪著新娘子?小書一天沒吃東西了,肯定餓得要命。”
金鍾樓倒是想來著,但前面客人一個接一個來,實在走不開。
汪大小姐一瞅謝小跡和公孫極樂兩個,一人踢了一腳,“你們倆,該不會是想著鬧洞房給我打馬虎眼呢。金鍾樓,你放心去吧,這裡交給我們了。我讓西門大哥在旁邊守著,那些人不敢攔你的。”
什麽兄弟朋友,還是汪大小姐最可愛,金鍾樓由衷感慨。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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